卷 五

作者:敦煌变文集新书
一、〔伍子胥变文〕
昔周国欲末,六雄竞起,八□諍(爭)侵。
南有楚国平王,安仁(人)治化者也。王乃朝庭万国,神威远振,统领诸邦。外典明台,內昇宫殿。南与天门作镇,北以淮海为关,东至日月为边,西与佛国为境。开山川而地轴,调律吕以辩阴阳。驾紫极以定天闕,撼黄龙而来负翼。六龙降瑞,地像嘉和,风不鸣条,雨不破块。街衢道路,济济鏘鏘,荡荡坦坦然,留名万代。
楚之上相,姓仵(伍)名奢,文武附身,情存社稷。手提三尺之剑,清(请)託六尺之躯。万邦受命,性行淳直,议(仪)节忠贞,意若风云,心如铁石,恒怀匪懈,宿夜兢兢。事君□致为美,顺而成之;主若有僣,犯顏而諫。伍奢乃有二子,见事於君。小者子胥,大名子尚。一事梁国,一事郑邦,並悉忠贞,为人洞达。
楚王太子,长大未有妻房。王问百官:「谁有女堪为妃后?朕闻国无东宫,半国旷地,东海流泉溢,树无枝,半树死;太子为半国之尊,未有妻房,卿等如何?」大夫魏陵启言王曰:「臣闻秦穆公之女,年登二八,美丽过人。眉如尽月,颊似凝光,眼似流星,面如花色。发长七尺,鼻直顏方,耳似璫珠,手垂过膝,拾指纤长。愿王出敕,与太子平章。儻若得称圣情,万国和光善事。」
遂遣魏陵,召募秦公之女。楚王唤其魏陵曰:「劳卿远路,冒涉风霜。」
其王见女,姿容丽质,忽生狼虎之心。魏陵曲取王情:「愿陛下自纳为纪后。东宫太子,別与外求。美女无穷,岂●(妨)大道。」王闻魏陵之语,喜不自昇(胜),即纳秦女为妃,在內不朝三日。伍奢闻之,忿怒。不惧雷电之威,披发直至殿前,触圣情而直諫。王即惊惧,问曰:「有何不祥之事?」伍奢启曰:「臣今见王无道,虑恐失国丧邦。忽若国乱臣逃,岂不由秦公之女!与子娶妇,自纳为妃,共子爭妻,可不惭於天地!此乃混沌法律,顛倒礼仪。臣若諫交,恐社稷难存!」王乃面惭失色,羞见群臣。「国相,可不闻道,成谋\不说,覆水难收;事已〔如〕斯,勿復重諫!」
伍奢见王无道,自纳秦女为妃,不惧雷电之威,触圣情而直諫:「陛下是万人之主,统领诸邦,何得信受魏陵之言!」(下闕)
孝之心,□果救吾之难,幽冥悬……別。子尚远承父书相唤,悲泣將……平王囚禁,远书相命,欲救慈父,……王曰:「卿父今被严刑,囚系□於阱……救父愆,何名孝子?卿须急去,更莫再三。」子尚即辞郑王,星夜奔於梁国,见弟子胥,具言书意。「今为平王无道,信受?(佞)臣之言,因系慈父之身,擬將严峻,吾今远至,唤弟相隨。事意不得久停,愿弟急须装束。」子胥见兄所说,遥知父被勾留,逆委事由,书当多偽。报其兄曰:「平王无道,乃用贼\臣之言,囚禁父身,擬將诛剪。见我兄弟在外,虑恐在后讎宛(怨),诈作慈父之书,违道妄相下脱,此之情况,足得一……诛戮,驼(驰)书相命,必是妖言,擬收……不可登途,由如钝鸟盪罗,泉鱼(下闕)
「今却返具述胥言。適有麤疏,请君勿责。」使人得语,便即却回,將绳自缚,乃见平王。启平王曰:
「奉命身充为急使,月夜奔波歷数州,
会稽山南相趁及,拔剑擬欲斩臣头。
臣惧子胥手中剑,子胥怕臣俱总收。
彼此相擬不相近,遥语声声说事由。
却回报你平王道,即日兴兵报父讎。」
楚帝闻此语,怕(拍)陛大嗔:「勃逆小人,何由可耐。一寸之草,岂合量天;一笙毫毛,擬拒炉炭。子胥狂语,何足可观;风裏野言,不须採拾!」楚王使狱中唤出仵奢、子尚,处法徒刑。子尚临死之前,仰面向天嘆而言曰:「吾当不用弟语,远来就父同诛,奈何!奈何!更知何道?吾死之后,愿弟得存。忽尔天道开通,为父讎冤杀楚。」遗语已讫,便即杀之。父子二人,同时诛戮。
楚王出敕,遂捉子胥处,若为?
敕曰:「梁国之臣,逆贼\子胥,父事於君,不能忠谨,徒(图)谋\社稷,暴虎贪残。子尚郑国之臣,并父同时杀讫。唯有子胥逃逝,目下未获。如能捉获送身,赏金千斤,封邑万户。隱藏之者,法有常刑。先斩一身,然诛九族。所由宽纵,解任科征,尽日奏闻。固(錮)身送上。」敕既行下,水楔(泄)不通,州县相知,牓標道路。村坊搜括,谁敢隱藏;竞擬追收,以贪重赏。
子胥行至莽荡山间,按剑悲歌而叹曰:子胥发忿乃长吁,大丈夫屈厄何嗟嘆。
天网恢恢道路穷,使我恓惶没投窜。
渴乏无食可充肠,回野连翩而失伴,
遥闻天渐(堑)足风波,山岳岧嶢接云汉。穷洲旅际绝?(舟)船,若为得达江南岸,
上仓(苍)儻若逆人心,不免此处生留难。
悲歌以(已)了,更復前行,信业隨缘,至於潁水。风来拂耳,闻有打沙(纱)之声,不敢前盪,隈形即立。
子胥行至潁水旁,渴乏飢荒难进路,
遥闻空裏打纱声,屈节斜身便即住。
虑恐此处人相掩,捻脚攒形而映树;
量久稳审不须惊,渐向树间偷眼覷。
津傍更亦没男夫,唯见轻盈打纱女,
水底將头百过窥,波上玉腕千回举。
即欲向前从乞食,心意怀疑生游(犹)豫,
进退不敢輒諮量,踟躕即欲低头去。
女子泊(拍)纱於水,举头忽见一人。行步獐狂,精神恍惚,面带飢色,腰剑而行,知是子胥。乃怀悲曰:「儿闻桑间一食,灵輒为之扶轮;黄雀得药封疮,衔白环而相报。我虽贞洁,质素无亏,今於水上泊纱,有幸得逢君子,虽即家中不被(备),何惜此之一餐。」缓步岸上而行,乃唤:「游人且住,剑客是何方君子?何国英才?相貌精神,容仪耸干。缘何急事,步涉长途。失伴周章,精神恍惚。观君面色,必然心有所求。若非侠客怀冤,定被平王捕捉?儿有贫家一惠,敢屈君餐。情裏如何?希垂降步。」子胥答曰:「仆是楚人,身充越使,比缘贡献,西进楚王。及与梁郑二国计会军国,乘●(肥)却返,行至小江,遂被狂贼\侵欺,有幸得存。今日登山驀岭,粮食罄穷,空中闻娘子打纱之声,触处寻声访觅。下官形骸若此,自拙为人,恐失王逞(程),奔波有实;今游会稽之路,从何可通?乞为指南,不敢忘(望)食!」女子答曰:「儿闻古人之语,盖不虚言。情去意实难留。断弦由可续,君之行李,足亦可知。见君盼后看前,面带愁容而步涉,江山迢递,冒染风尘,今乃不弃卑微,敢欲邀君一食:
儿家本住南阳县,二八容光如皎练,
泊纱潭下照红粧,水上荷花不如面。
客行由同海泛舟,博(薄)暮皈巢畏日晚,儻若不弃是卑微,愿君努力当餐饭。」
子胥即欲前行,再三苦被留连,人情实亦难通,水畔●(蹲)身,即坐吃饭。三口便即停餐,媿贺(荷)女人,即欲进发。更蒙女子劝諫,尽足食之。惭愧弥深,乃论心事。子胥答曰:
「下官身是仵子胥,避楚逃逝入南吴,
虑恐平王相捕逐,为此星夜涉穷途。
蒙赐一餐堪充饱,未审將何得相报!
身轻体健目精明,即欲取別登长路。
仆是弃背帝乡宾,今被平王见寻討,
恩泽不用语人知,幸愿娘子知怀抱。」子胥语已向前行,女子号咷发哭声:「旅客惸惸实可念,以死匍匐乃贪生。食我一餐由未足,妇人不愜丈夫情。君虽贵重相辞谢,儿意惭君亦不轻。」
语已含啼而拭泪,「君子容仪顿憔悴,
儻若在后被追收,必道女子相带累。
三十不与丈夫言,与母同居住邻里,
娇爱容光在目前,列(烈)女忠贞浪虚弃。」
唤言仵相物(勿)怀擬(疑),遂即抱石投河死。
子胥回头聊长望,怜念女子怀惆悵,
遥见抱石透河亡,不觉失身称冤枉。无端潁水灭人踪,落泪悲嗟倍悽愴:儻若在后得高迁,唯赠百金相殯葬!」
子胥哭已〔了〕,更復前行。风尘惨面,蓬尘映天,精神暴乱,忽至深川。水泉无底,岸阔无边。登山入谷,遶涧寻源,龙蛇塞路,拔剑盪前,虎狼满道,遂即张弦。饿乃芦中餐草,渴饮巖下流泉。丈夫为讎发愤,將死由如睡眠。川中忽遇一家,遂即叩门乞食。有一妇人出应,远荫弟〔语〕声,遥知是弟子胥,切语相思慰问,子胥缄口不言。知弟渴乏多时,遂取葫芦盛饭,并將苦苣为薺。子胥贤士,逆知阿姊之情,审细思量,解而言曰:「葫芦盛饭者,內苦外甘也,苦苣为虀者,以苦和苦也。义合遣我速去速去,不可久停。」便即辞去。姊问弟曰:「今乃进发,欲投何处?」子胥答曰:「欲投越国,父兄被杀,不可不讎。」阿?(姊)抱得弟头,哽咽声嘶,不敢大哭,叹言:「痛哉!苦哉!自扑搥凶(胸),共弟前身何罪,受此孤恓!」
旷大劫来自何罪,如今孤负阿爷孃。
虽得人身有富贵,父南子北各分张。
忽忆父兄行坐哭,令儿寸寸断肝肠,
不知弟今何处去,遗吾独自受恓惶。
我今更无眷恋处,恨不將身自灭亡!」
子胥別姊称「好住!不须啼哭泪千行。
父兄枉被刑诛戮,心中写火剧煎汤。
丈夫今无天日分,雄心结怨苦苍苍;
儻逢天道开通日,誓愿活捉楚平王。
捥心并臠割,九族总须亡,
若其不如此,誓愿不还乡!」
作此语了,遂即南行。行得廿余里,遂乃眼?〔耳热,遂即〕画地而卜,占见外甥来趁。用水头上攘之,將竹插於腰下,又用木剧(屐)倒著,並画地户天门,遂即臥於芦中,咒而言曰:「捉我者殃,趁我者亡,急急如律令。」子胥有两个外甥—子安子永,〔至家有一人食处,知是胥舅,不顾母之孔怀,遂即生恶意奔遂(逐),我若见楚帝取赏,必得高迁。逆贼\今既至门,何因不捉?行可十里,遂即息於道旁。子安〕少解阴阳,遂即画地而卜,占见阿舅头上有水,定落河旁;腰间有竹,塚墓城(成)荒;木剧到(倒)著,不进傍徨。若著此卦,必定身亡。不復寻觅,废我还乡。子胥屈节看文,乃见外甥不趁,遂即奔走,星夜不停。川中又遇一家,墙壁异常严丽,孤庄独立,四迥无人,不耻八尺之躯,遂即叩门乞食。
子胥叩门从乞食,其妻歛容而出应。
划见知是自家夫,即欲发言相识认。妇人卓立审思量,不敢向前相附近,
以礼设拜乃逢迎,怨结啼声而借问:
「妾家住在荒郊侧,四迥无邻独棲宿,君子从何至此间,面带愁容有飢色。
落草獐狂似怯人,屈节攒刑而乞食。妾虽禁闭在深闺,与君影响微相识。」
子胥报言娘子曰:
「仆是楚人充远使,涉歷山川归故里,
在道失路乃昏迷,不觉行由来至此。
乡关迢递海西头,遥遥阻隔三江水,適来专輒横相●,自侧於身实造次。
贵人多望错相认,不省从来识娘子。
今欲进发往江东,幸愿存情相指示。」
其妻遂作药名〔诗〕问曰:「妾是仵茄之妇细辛,早仕於梁,就礼未及当归,使妾闲居独活。●莨姜芥,泽泻无怜(邻),仰叹檳榔,何时远志。近闻楚王无道,遂发豺狐(柴胡)之心,诛妾家破芒消,屈身苜蓫。葳蕤怯弱,石胆难当,夫怕逃人,茱萸得脱。潜形菌草,匿影藜芦,状似被趁野干,遂使狂夫莨菪。妾忆泪霑赤石,结恨青箱。夜寢难可决明,日念舌干卷柏。闻君乞声厚朴,不觉躑躅君前,谓言夫婿麦门,遂使蓯蓉缓步。看君龙齿,似妾狼牙,桔梗若为,愿陈枳壳。」子胥答曰:「余亦不是仵茄之子,亦不是避难逃人,听说途之行李。余乃生於巴蜀,长在藿乡,父是蜈公,生居贝母。遂使金牙採宝,支子远行。刘寄奴是余贱朋,徐长卿为之贵友。〔共〕渡蘘河,被寒水伤身,三伴芒消,唯余独活。每日悬肠断续(续断),情思飘颻,独步恒山,石膏难渡。披巖巴戟,数值狼胡,乃意款冬,忽逢鍾乳。留心半夏,不见郁金。余乃返步当归,芎穷至此。我之羊齿,非是狼牙。桔梗之情,愿知其意。」妻答曰:「君莫急急,即路遥长。
纵使从来不相识,错相识认有何妨。妾是公孙鍾鼎女,疋配君子事贞良。
夫主姓仵身为相,束发千里事君王。
自从一別音书绝,忆君愁肠气欲绝。
远道冥冥断寂寥,儿家不惯长欲別。
红顏憔悴不如常,相思落泪何曾歇,
年光虚掷守空闺,谁能渡得芳菲节。
青楼日夜减容光,只缘荡子事(仕)於梁。
嬾向庭前睹明月,愁归帐裏抱鸳鸯。
远附雁书將不达,天寒阻隔路遥长,
欲织残机情不?,画眉羞对镜中粧。偏怜鹊语蒲桃架,念鷰双栖白玉堂,
君作秋胡不相识,妾亦无心学採桑。
见君口中双板齿,为此识认意相当。
麤饭一餐终不惜,愿君且住莫匆忙。」子胥被认相辞谢,方便软言而帖写:
「娘子莫漫横相干,人间大有相似者。
娘子夫主姓仵身为相,仆是寒门居草野;
儻见夫婿为通传,以理劝諫令归舍。
今缘事急往江东,不得停留復日夜。」其妇知胥谋\大事,更亦不敢惊动。如法供给,以理发遣。
子胥被妇识认,更亦不言。丈夫未达於前,遂被妇人相识,岂缘小事,败我大仪。列士抱石而行,遂即打其齿落。昼即看日,夜乃观星,奔走不停,遂至吴江北岸。虑恐有人相掩,潜身伏於芦中,按剑悲歌而叹曰:
「江水淼漫波涛举,连天沸或浅\或深,
飞沙蓬勃遮云汉,清风激浪喻摧林。
白草遍野覆平原,绿柳分行垂两岸,
鸟鹊拾食遍交横,鱼龙踊跃而撩乱。水猫游健戏爭奔,千回不觉长吁嘆。忽忆父兄枉被诛,即得五內心肠烂。
思量讎恨痛哀嗟,今日相逢不相舍,
我若命尽此江潭,死活总看今日夜。
不辞骸骨掩长波,父兄之讎终不断,
上苍靡草总由风,还是诸天威力化。」
悲歌以(已)了,行至江边远盼,唯见江潭广阔,如何得渡!芦中引领,回首寂然。不遇汎舟之宾,永绝乘楂之客。唯见江鸟出岸,白露(鷺)鸟而爭飞;鱼鱉纵横,鸕鸿芬(纷)泊。又见长洲浩汗,漠浦波涛,雾起冥昏,云阴靉●。树摧老岸,月照孤山,龙振(震)鱉惊,江沌作浪。若有失乡之客,登岫岭以思家,乘查(楂)之宾,指参辰而为正,岷山一住,似虎狼盘旋,濆濆如鼓角之声,並无船而可渡。经余再宿,隱匿芦中。波上唯见一人,唱謳歌而拨棹,手持轮鉤,欲以(似)鱼(渔)人,即出芦中,乃唤言:「执鉤乘船之仕,蹔屈就岸相看,勿辞之(乏)劳,幸愿存情相顾。」鱼人闻唤,当即寻声,芦中忽见一人,便即摇船就岸。收轮卷索,息棹停竿,隨流水上,翩翩歌清风而问曰:「君子今欲何去。迥在江旁浦侧,不见乘船泛客,又无伴侣肃(萧)然。为当流浪漂蓬,独立穷舟旅岸。纵使求船觅渡,在此寂绝舟船;不耻下末愚夫,愿请具陈心事。」子胥答曰:「吾闻人相知於道术,鱼相望(忘)於江湖,下奏(走)身是游人,岂敢虚相誑语!今缘少许急事,欲往江南行李。自拙为人,幸愿先生知委;儻蒙赐渡,恩可杀身,若也不容,自当息意。」鱼人答曰:「適来见貌辨色,观君与凡俗不同。君子怀抱可知,更亦不须分雪。我闻別人不贱,別玉不贫。秦穆公赐酒蒙恩,能言独正三军,空笼\而获重贵。观君艰辛日久,渴乏多时,不可空肠渡江,欲设子之一餐,吾家去此往返十里有余,来去稍迟,子莫疑怪。」子胥答曰:「但求船渡,何敢望餐!」鱼人答曰:「吾闻麒麟得食,日行千里;凤凰得食,飞腾四海。」答语已了,留船即去。乃向家中取食。子胥闻得此语,即与鱼人看船。子胥心口思惟:「此人向我道家中取食,不多唤人来提我以否?」遂即拋船而走,遂向芦中藏身。鱼人逡巡之间,即到船所。其鱼人乃取得美酒一榼,鱼肉五斤,薄饼十番,饭携一罐,行至船所,不见芦中之士,唯见岸上空船。顾恋之情,悲伤不已。鱼人歌而唤曰:「芦中之仕,何故潜身?出来此处相看,吾乃终无恶意,不须疑虑,莫作二难。为子取食到来,何故不相就食?」子胥闻船人此语,知无恶意,遂即出於芦中,愧贺(荷)取食艰辛,逢迎卑谢。於时铺设,两共同餐。便即鼓棹摇船,至於江半,子胥得食喫足,心自思惟:「凡人得他一食,惭人一色;得人两食,为他著力。」怀中璧玉,以赠船人。畏暮贪前,与物不相承领。子胥虑嫌信少,更脱宝剑相酬。鱼人息棹回身,乃报子胥言曰:「君莫造次,大须三思,一惠之餐,有何所直。人之屈厄,鱼鱉同群;君子迍邅,龙蛇共处。楚王捕逐於子,捉获赏赐千金;隱匿之人,诛身灭族。吾上不贪明君重赏,下不避诛戮之褰(愆),子欲宝剑相讎(酬),何如平王之物?龙泉宝剑,与子防身;璧玉荆珍,將充所贵。后若高迁富贵,莫忘一朝。自责蒲柳之年,逢君日晚,剑璧之事,请更莫留。子若表我心怀,更亦不须辞谢。」子胥见人不受,情中渐觉不安。心口思惟,虑恐船人嫌我信物轻少。虽是君王宝物,知欲如何,遂掷剑於江中,放神光而焕烂。剑乃三涌三没,水上偏偏。江神遥闻剑吼。战悼(掉)涌沸腾波,鱼鱉忙怕攒泥,鱼龙奔波透出。江神以手捧之,惧怕乃相分付。剑既离水,鱼鱉跳梁,日月贞明,山林皎亮,雪(云)开雾散,霞散烟流,岸树迎宾,江风送客。远望沙旁白露(鷺),博(薄)暮擬欲归林。浦侧不见承船,汎客又无伴侣。唯见孤山淼漫,回盼故乡,拭泪沾衣,心怀郁燠。渡江欲至南岸,子胥乃问船人曰:「先生姓何名谁?乡贯住在何州县?」鱼人答曰:「我亦无姓无名,长住江而为伴。横干莫浦,綰剑深潭,今日两贼\相逢,何用称名道姓!君为芦中之事(士),我为船上之人,意义足亦可知,富贵不须相忘。」子胥曰:「蒙先生一济,无有忘时,遇药伤蛇,由能返报。」鱼人问曰:「只今逃逝,擬投何国?」子胥曰:「擬投越国。」鱼人曰:「子投越国,—越国与楚和顺,元不交兵,虑恐捉子送身,怀报讎心不达。子投吴国,必得流通。吴王常与楚讎,两国不相和顺。吴与楚国数为征战,无有贤臣,得子甚要。」子胥问船人曰:「:「吴国如何可投得?」船人曰:「子至吴国,入於都市,泥涂其面,披发獐狂,东西驰走,大哭三声。」子胥曰:「此法幸愿解之。」船人答曰:「泥涂其面者外浊內清;大哭三声,东西驰走者,觅其明主也;披发在市者理合如斯也。吾非圣人,经事多矣。」子胥蒙他教示,遂即拜谢鱼人。虑恐楚使相逢,不得久停,至岸即发。哽咽声嘶,由如四鸟分飞,状若三荆离別;遂別鱼人南行,眷恋之情,悲伤不已。回头遥望,忽见鱼人覆船而死。子胥愧荷鱼人,哽咽悲啼不已,遂作悲歌而叹曰:
大江水兮淼无边,云与水兮相接连;
痛分痛兮难可忍,苦兮苦兮冤復冤。自古人情有离別,生死富贵总关天,
先生恨胥何勿事,遂向江中而覆船。
波浪舟兮浮没沈,唱冤枉兮痛切深,
一寸愁肠似刀割,途中不禁泪沾襟。
望吴邦兮不可到,思帝乡兮怀恨深,
儻值明主得迁达,施展英雄一片心。悲歌已了,更復向前,悽愴依然。丈夫契阔,何大迍邅?忠心尽节,事君九年,夙夜匪懈,晨省无愆。今遭落薄(魄),知復何言。语已怀〔恨〕,气上冲咽,业也命也,並悉关天。登山驀岭,渡水寻川,求却不却,求前不前,动即被饿,性命转然。平王太剧,唱叫称冤,子胥带剑,途步而前。至漭荡山间,石壁侵天万丈,入地腾竹纵横。遥望松罗,山崖斗(陡)暗,虫狼离合,百鸟关关,思忆帝乡,乃为歌曰:
我所思兮道路长,涉江水兮入吴乡。
父兄冥莫知何在,零丁遣我独栖惶。
丈夫流浪隨缘业,生死富贵亦何常,
平王曲受魏陵语,信用谗佞煞忠良。
思故乡兮愁难止,临水登山情不已。
楚帝轻盈怜细腰,宫裏美女多饿死,
秦穆公之女顏如玉,二八容光若桃李,
见其姿首纳为妃,岂合君王有此理。
自从逃逝镇怀忧,使我孤遗无所投,昼即途中寻鬼路,躡影藏形恒夜游。
燕山勒颂知何日,冒染蓬尘双鬢秋,
不虑东西抗天塞,唯愁渴乏渡荒州。愿我平安达前所,行无滯碍得通流;
儻若吴中遇明主,兴兵先斩魏陵头。
悲歌已了,由怀慷慨,北背楚关,南登吴会。属逢天暗,云阴靉●。失路傍徨,山林摧滯。怪鸟成群,虫狼作队,禽号姓姓(狌狌),兽名狒狒。忽示(●)心惊,拔剑即行。〔匣中光出,遍野精明,中有日月,北斗七星〕心雄惨烈,不惧千兵。〔平王捉我,事未消寧〕,儻被擒获,百死无生。〔偷踪窃道,饮气吞声,风吹草动,即便藏形〕。剑歌已了,更復前行。〔北跨广陵,南登吴会,关津忽切,州县严加,勒铺交横,镇代相续。潜身避影〕,一步一前,不经旬月之间,即至吴国。一依鱼人教示,披发遂入市中,涂面上〔而行〕,獐狂大哭三声,东西驰走。吴国臣佐,乘马入市游行,正见异色奇才,身长八尺,知是〔贤臣〕,奔走启告吴王:「適別龙顏,游於缠(廛)市,见一外国君子,泥涂而獐狂,披发悲啼,东西驰走。臣以傍观的审,监貌可知,望陛下追问逗遛,必是怀冤侠客!」吴王闻相此语,心生欢喜,遂集群臣拨珠帘而说梦:「朕昨夜三更,梦见贤人入境,遂乃身轻体健,踊跃不胜。卿等详仪(议),为朕解其善恶。」百官闻王此语,一时舞道(蹈)呵呵,齐唱太平,俱称万岁。「市中有八尺君子,雅合陛下之心,见在群臣,不胜喜贺。」吴王即令急使,向市中迎召贤臣。「为朕传语,虽不先相识,欲得相见,面申怀抱。」使人得其口敕,走马直入市中,见子胥具说吴王口敕。子胥奉王敕命,不敢迟违,隨使便行,乃至吴王殿所。匐面在地,哽咽声嘶,良久而起。吴王知是子胥,便即悲情予问:「楚王不纳忠諫之词,曲受佞臣之语,枉杀卿之父兄,奈何荼毒,悽愴难论,痛苦之哉,谁能復忍。山河阻隔,远涉风云,朕国狭小,劳卿远至。」子胥良久,揽发而言:「臣父兄事君不谨,遂被楚帝诛身。臣即不绍於家,弃父离君逃走。臣闻国之將丧,灾害竞兴。树欲摧折,风霜共逼。孤情难立,见此艰辛,皂帛(白)难分,龙蛇混杂。臣欲自刎而死,地下羞见仙(先)人。故投託明王,愿陛下知臣心素,臣居草野,长在蓬门,不堪事立君王,多幸蒙王收录。」吴王报言曰:「朕国狭窄,乏少中(忠)良;立卿今欲为臣屈节,莫將为所耻?」子胥曰:「臣是小人,虚沾大造,蒙王收录,早是分外垂恩。更蒙举立为臣,死罪终当不敢!」吴王问左右曰:「卿等如何?」群烈(列)咸言唱充。悉道:「明王有敢(感),外国来投。拜为匡辅大臣,合国齐称万岁。」
子胥为臣志节,恒怀匪懈之心;夙夜兢兢,事君终无二意。言不伤气,语乃和光。遐邇詵詵,官寮济济。天兵不动,征马停鞭,四塞归临,八方安怗。祸乱不作,灾害不兴,百姓欢忻,歌谣满路,同於尧舜之年。咸云我皇有感,圣日巍巍,干●(坤)再明。子胥治国一年,风不鸣条,雨不破块。治国二年,仓库盈益,天下清太(泰),吏绝贪残,官寮息暴。治国三年,六夷送款,万国咸投。治国四年,感得景龙应瑞,赤雀咸(衔)书,芝草並生,嘉和(禾)合秀。耕者让畔,路不拾遗。三教並兴,城门不闭。更无呼唤,无摇(徭)自活。子胥治国五年,日月重明,市无二价,猫鼠同穴,米麦论分,牢狱无囚。竞说君臣道合,远近宣讚,愧贺(荷)仵相之功。百姓皆诣子胥之门。「愿与仵相为兵伐楚。」子胥见勇夫投募,不敢自专。遂启吴王:「臣是小人,滥蒙恩宠,功效未立,何敢兴心;自度无堪,终当不敢。」吴王报曰:「朕闻养子备老,积行擬衰。去岁擬遣相讎,虑恐讎心未发。比年清太(泰),皆是仵相之功。今不讎冤,何名孝子!朕国兴兵伐楚,正合其时。」敕召国內勇夫,乃与仵相讎报。敕召曰:「仵相父兄,枉被平王诛戮,今欲征发天兵討楚,召募效力之人。如有判(拼)命相隨,火急即须投募。先赐重赏勋禄,不轻有此。驍列之夫,速来所次陈牒。」敕既行下,远近咸知,各悉投名,爭前应募。兵部简练,选试詮量。勇冠三军,决胜千里。亦有挠关弄木,手把方梁,抱石跳空,弓弯七札。榜示七日,募得九十万精兵。赏排借绿,各赐千段。所由將过城外,排立雁行。吴王既见战卒,列在城南,便即慰劳战士。吴王问子胥曰:「今欲伐楚,可用几兵?」子胥启吴王曰:「且须万兵。」吴王曰:「万兵不少以不?」子胥曰:「臣闻一人判死,百人不敌;百若齐心,横行天下。」吴王曰:「不然,但將九十万人,始可相伐。」吴王即立子胥为元帅大將军行兵节度。上承天子之教,为父报讎侠冤。於是广杀牛羊,城南宴设。酒有千斛,肉乃万斤,一概均分,食无高下。吴王出城送子胥:「卿但努力,谨慎前路,天道相饶,讎心必宄(究)。朕亦无忧於国,卿亦不负幽魂。事了早还,莫令忧虑。」子胥启吴王曰:「臣今將兵討楚,必称所心。愿陛下莫虑愁心,远念臣之逞(程)路。计亦不远旬月中间,事了回兵,自当死谢!」子胥辞王以(已)了,便即征发天兵。四十二面大鼓笼\天,三十六角音声括地,傍震百里山林,隱隱轰轰。搦生手(先)锋,乃先踏道。阵云铺於四面,遍野声满平原,铁骑磊落已(以)爭奔,勇夫生寧(狰狞)而竞透。飞腾千里,恰似鱼鳞;万卒行行,犹如雁翅。长枪排●,直竖森森,?天屑角,对掌开弦,弯弯如写月。白旌落雪,战剑如霜,弩发雷奔,抽刀剑吼。將军告令,水楔(泄)不通,大总管出教严嚀,飞鸟难度。兵马浩浩澣澣,数百里之交横,金甲●朧,银鞍焕烂,腾踏山林,奔波闹乱。胡菟(狐兔)怕而爭奔,惊龙蛇而竞窜。將军马上卓红旗,兵士各各依条贯,
先锋踏道疾如风,即至黄河东北岸。
先锋引道路奔腾。
排批舟船,横军渡水,所由修造,扑水蓬飞。兵马既至江头,便须宴设兵士。军官食了,便即渡江。属风浪静,山林皎亮,日月贞明,雾捲青天,云归沧海。直为人多手眾,至晓即至江西。子胥告令军兵,大须存心捉搦,此是平王之境,未曾諳悉山川,嶮隘先登,远致虞候;长巡子將,绞略横行。傔奏(走)偷路而行,游奕经余一月,行逞(程)向尽,欲至楚邦。楚王不幸早亡,立太子昭王,知其军国。昭王闻子胥兵马欲至,遂乃征发天兵。简练驍雄五戎之士,多赐绢帛,广立功勋。楚国土旷人稠,遂即兴兵百万,●毒(旗纛)敌(蔽)日,衣甲漫天,列阵横行,擬共子胥交战。城上修营战格,门门格立,拋车更伏,作冶鎔铜。四面多安擂木,兵马具备,力敌万夫。昭王统领勇夫,遂与吴军相击。子胥乃布兵列阵,一似鱼鳞,跋罗回吼唤,三声大鼓,扬名即发。列千军於楚塞,布万阵於黄池。须臾锋剑交横,抽刀剑吼,枪沾汗血,箭下獐狂。尘土张天,铁马嘶灭,一死一进,唯努唯前,各办杀心,终无退意。西军大败,遍野横尸,干戈不得施张,人马重重相厌(压)。子胥十战九胜,战士不失一兵。昭王见兵被杀,怕惧奔走入城。子胥遂后奔驰,状如蓬飞扑火。吴军隨后即趁,恰似风云一向,摩灭楚军,状似热汤拨雪。子胥摇鞭语昭王曰:「你父平王,至当无道,与子娶妇,自纳为妃。忠臣諫言,遂被诛戮;佞臣諂乱,却赐封侯。杀我父兄,枉死伤苦,今乃报讎父罪,即当快吾心意。吾今欲食汝心,將为不足;纵使万兵相向,未敌我之一身。今取你父骸骨,及你生身,祭我父兄灵魂始得。」昭王怕惧之心,遂即白旛降伏。吴军大叫,直入楚城,寻逐昭王,烧其宫殿。昭王弃城而走,遂被仵相擒身,返缚昭王。「你父坟陵,今在何处?」昭王启子胥曰:「我父平王,已从物化,负君之罪,命处黄泉。事既相当,身从臠割,父愆子替,何用尸骸!请快讎心,任从斧越(鉞)。」昭王被考,喫苦不前,忍痛不胜,遂即道父之墓所。子胥捉得魏陵,臠割捥取心肝,万斩一身,并诛九族。子胥唤昭王曰:「我父被杀,弃掷深江。」遂乃偃息停流,取得平王骸骨。並魏陵昭帝,並悉总取心肝,行至江边,以祭父兄灵曰:「小子子胥,深当不孝,父兄枉被杀戮,痛切奈何!比为势力不加,所以蹉跎年岁。今还杀伊父子,弃掷深江,奉祭父兄,惟神纳受。」子胥祭了,发声大哭,感得日月无光,江河混沸。忽即云昏雾暗,地动山摧。兵眾唅啼,人伦悽愴,鱼龙饮气(泣),江水不潮,涧竭泉枯,风尘惨列(烈)。子胥祭了,自把剑结恨之深,重斩平王白骨。其骨隨剑血流,状似屠羊。取火烧之,当风颺作微尘。即捉剑斩昭王,作其百段,掷著江中,鱼鱉食之,还同我父。子胥寻觅父兄骸不得,立树乃作父兄,於今见在亳州境內东南一百廿里有余,后世莫知,今城父悬(县)是也。子胥收兵却返,擬伐梁郑二邦。作书与郑王曰:「楚平王无道,枉诛我父兄;子尚是君之臣,如何不与设计,遂与楚王遣死,以君贱臣,讎灭楚王,回兵討郑。」郑王得信,忙怕异常,莫知何计。即欲兴兵相敌,虑恐士卒不胜。遂召秘略之人:「止得吴军兵者,分国共治,更赐千金。」及有鱼人之子,遂即应募投名。「臣能止得吴军,不须寸兵尺剑,唯须小船一只,棹椑一枚,鲍鱼一双,麦饭一謳(甌),美酒一榼,放在城东水中,臣自有其方法。」郑王依语,即觅船等,送在水中。鱼人拨棹长歌,乘船游戏。其郑王闭却城西门,城头遥看,设何方计,却得吴军。子胥兵马,欲至郑国三十余里,先遣健儿看郑国有几许兵马相敌。行至郑国,四城门闭。又行至城东门外,池水中唯独有一人,乘漏盖船,口唱歌而言曰:「芦中一人,莫非穷事(士)乎?我有美酒一榼,鱼肉五斤,饼有十播,饭有一罐,请来就船而食。
凶即请自当,吉则知吾意,儻若事明君,荣华取富贵。
忽尔事相当,愿勿生遗弃。」其將闻船人此语,遂即却回,至子胥边具说船人之语。子胥闻此语已,即知是船人之子,子胥欢?,「我有冤讎,至当相灭,因他得活,岂得孤(辜)恩!富贵忘贫,黄天不助;有恩不报,岂成人也!有恩若报,风流如(儒)雅。」子胥控马笼\鞭,就水抱得小儿,拍搦悲啼吊问:「汝父沈溺深江,荼毒奈何奈何,愿子莫怀讎恨!」郑王怕惧,乃出城迎拜子胥,向前言曰:「臣闻將军讎冤得达,?贺快哉!臣今死罪有余,乞存草命。」子胥报郑王曰:「兄事於君,君须藏掩,曲取平王之意,送往诛身,兄既身亡,君须代命。」郑王曰:「远使將书,云舍慈父之罪,臣不细委知,遣往相看。为言旬月即还,不知平王诛戮。臣今合死,愜意无言。大將军得充讎心,灭其宗庙,快哉踊跃,?贺不胜!伏愿宽恩,乞存活路。」船人启言:「大將军!我被郑王召募,被吴军来伐,能却得吴军兵者,赐金千斤、封邑万户。我既贪他重赏,其意如何?」子胥曰:「君不索吾身命,由自与之,取赏却兵,敢相违负!」子胥见鱼人劝諫,遂即適(释)放郑王。郑王欢?,乃索酒食如山,三日三夜,供承吴军兵马。子胥遂策(册)鱼人之子为楚帝。楚郑二邦,並乃太平。即发天兵,討伐梁帝。梁王闻吴军欲至,遂杀牛千头,烹羊万口,饮食堆如山岳,列在路边,帐设铺施。吴军即至,梁王肘行膝步,拜谢子胥:「伏愿宽恩,乞存活路。今闻將军伐楚,臣等?贺不胜。遥助快哉,深加踊跃。」子胥报曰:「我缘急事,不能设计相留,怀恨於君,故来相伐。」子胥见酒食列在城南,乃问梁王。梁王启大將军曰:「此酒食可供將军兵事(士)。」子胥既见此言,即令兵眾饱食。兵事食讫。其兵喫食饱足,精神踊跃,启子胥言曰:「得他一食,惭人一色;得他两食,谢他不足。」兵將咸言:「大將军!此语快哉,莫伐梁王。」子胥心口思量:「我有冤讎,端心相灭,因他得活,岂得孤恩。」乃舍梁王之罪,语以(已)进发。乃收天兵,行至潁水河傍,仰面向天嘆而言曰:「我昔逃逝至此,遂从女子求餐;其女亦不相违,抱石投河而死,今日更无余物,报女子之恩。」一依生存之言,遂取百金投潁水。子胥祭曰:「我昔逃逝入南吴,在路相逢从乞食,
惭君与我一中餐,抱石投河而命极(殛)。
自从分別岁年多,朝朝暮暮长相忆,
念君神识逐波涛,游魂散漫隨荆棘。」语已含啼而启告,「冥灵幸愿知怀抱,既能贞质透河亡,黄泉能莫生惸嗟!
幽冥路隔不相知,生死由来各异道,
更无余物奉於君,唯取百金相殯报。」
子胥祭祀讫,回兵行至阿姊家,捉到两个外甥子安子永,兀(髡)其头,截其耳,打却前头双板齿。「我昔逃逝从乞食,捉我欲送楚平王。今日讎之,愿汝永为奴仆。」
天兵有限,不可久停,马乃击电奔星,行至子胥妻舍。擬迎妇归吴国,遂即叩门而唤。其妻掩闭门庭,隔墻遥,不相容內(纳)。子胥报妻曰:「吾昔遭楚难,愧君出应逢迎。今乃讎楚,回军相见,望同往日,何为闭门相却,不睹容光?为当別有他情,何为耻胥不受?自兹隔別,每念君恩,愧贺(荷)不轻,故来諮屈。」妻答曰:「君乃昔遭楚难,行路相过,叩门面睹,此乃知君屈厄,妾乃悬响相仍。君乃拒讳不承,妾亦无能苦死。夫妻义重,望君结死同生。君乃先辱不轻,妾即后嫌不受。贫贱不相顾盼,富贵何假提携!不贪宠禄荣华,愿君知儿怀抱!」子胥乃承死罪,隔门拜谢叩头。其妻既见慇懃,遂乃开门纳受。恩爱还同昔日,相命即归。
子胥告令三军,单行引队。今既天下清太(泰),日月贞明,玉鞭齐打金鞍,乃为歌曰:
我天兵兮不可对,塞平川兮千万队。
一扫万里绝尘埃,征討楚军如瓦碎。
大丈夫儿天道通,提戈骤甲远从戎,
战卒驍雄如虎豹,铁骑生寧(狰狞)真似龙。
布阵铺云垂曳地,神旌集鹤发陵空,
横行天下无对当,將知万国总还同。
乐兮乐兮今日乐,欢兮欢兮今日欢,
金鞭打节齐声和,寻途遂乃入吴中。」
征马合合杂杂,隱隱●●,铁马提撕,大军浩汗。长松青翠,短草黄禾,玉响清冷(泠),金鞍瓘锡。日夜登其长路,旬月即到吴中。吴王闻子胥得胜,遂即从骑迎来。子胥见吴王迎来,下马拜谢吴王,高声唱言起居曰:「遇(愚)臣自別龙顏后,匪懈之心中(终)不忘。臣蒙王借兵伐楚,兵眾与臣,共同一心。统领无乖,驱驰合契。兵至河北,营在楚南,平王不幸身亡,立太子昭王知其军国。闻臣兵至,出敌相交。臣遣驍兵褐(遏)后,猛將冲前,一向摩灭楚军,人马重重相压。横尸遍野,血染山川。由如鶻打鸦鹅,状若豹征狐兔。俗捧崑崙之押(压)卵,何得不摧;执炬火已(以)焚毛,如何不尽?昭王见兵退散,遂即奔走入城藏:臣乃从后奔驰,遂即城中擒获。臣已结恨尤深。即斩昭王百段。平王枯骨,剑斩血流。臣见此伤,讎心得止。吴之战士,並总平安;煞楚兵夫,横尸遍野。王之势力,得愜讎心。愧贺大王,仰王无尽。不失一兵一马,衣甲具全,中有驍勇之夫,愿王酬功给效。」吴王曰:「朕自別卿之后,恋念不离心怀。虑恐楚卒人多,侠讎之心不达。天道相助,得已灭楚归吴;所有功勋,朕自忧(优)加处分。」子胥隨帝部卒入城,检纳干戈,酬功给效。中有先锋猛將,赏緋各赐金鱼;执毒(纛)旌兵,皆佔班位;自余战卒,各悉酬柱国之勋。一时舞道(蹈)呵呵,咸言君王有感。吴王见子胥有大人之相,遂立子胥为国大相。
后乃越王勾践,兴兵动眾,来伐吴军。越国贤臣范蠡諫越王曰:「吴国贤臣仵子胥,上知天文,下知地里(理),文经武律,以立其身。相貌希奇,精神挺特。吴国大相,国之垓首。王今伐吴,定知自损。」越王言:「我计策以(已)成,不可中途而罢。」遂乃兴兵动眾,往伐吴军。其吴王,越兵来伐,遂遣国相仵子胥將兵往伐。子胥领兵共越兵交战,杀越兵夫,横尸遍野,血流漂杵。越王见兵被杀,遂共范蠡捉西(投向)会稽山避难。越王共范蠡向仵相边进言曰:「吾见国相为父报讎,遂来相看,无有往伐之意。」子胥闻此言:「我不缘贤臣范蠡之言,越王合国死矣。」其越王追(退)兵还国后,乃吴王致疾,临死之时,咐嘱太子夫差:「汝后安国治人,一取国相子胥之语。」吴王死后,夫差太子为吴王。
尔时吴王夜梦见殿上有神光,二梦见城头郁郁枪枪(苍苍),三梦见城门交兵斗战,四梦见血流东南。吴王即遣宰彼(?)解梦,宰彼曰:「梦见殿上神光者富(福)禄盛;城头郁郁枪枪者露如霜;南壁下匣北壁匡,王寿长;城门交兵者王手备缠绵;血流东南行者越军亡。」吴王即遣子胥解梦。其子胥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中知人情,文经武律,一切鬼神,悉皆通变。吴王即遣解梦。子胥曰:「臣解此梦,是大不祥。王若用宰彼此言,吴国定知除丧。」王曰:「何为?」子胥直词解梦:「王梦见殿上神光者有大人至;城头郁郁苍苍者荆棘备;南壁下有匣,北壁下有匡〔者〕王失位;城门交兵战者越军至;血流东南者尸遍地。王军国灭,都缘宰彼之言。」吴王闻子胥此语,振睛努目,拍陛大嗔:「老臣监监,光祝我国。」子胥解梦了,见吴王嗔之,遂从殿上褰衣而下。吴王问子胥曰:「卿何褰衣而下?」子胥曰:「王殿上荆棘生,刺臣脚,是以褰衣而下殿。」王赐子胥烛玉之剑,令遣自死。子胥得王之剑,报诸百官等:「我死之后,割取我头,悬安城东门上,我当看越军来伐吴国者哉!」
杀子胥了,越从吴贷粟四百万石,吴王遂与越王粟,依数分付其粟。將后,越王蒸粟还吴,乃作书报吴王曰:「此粟甚好,王可遣百姓种之。」其粟还吴被蒸,入土並皆不生。百姓失业,一年少乏,飢虚五载。越王即共范蠡平章:「吴国安化治人,多取宰彼之言,共卿作何方计,可伐吴军?」范蠡启王曰:「吴国贤臣仵子胥,吴王令遣自死。屋无强樑,必当颓毁;墙无好土,不久即崩;国无忠臣,如何不坏!今有佞臣宰彼,可以货求必得。」王曰:「將何物货求?」范蠡启言王曰:「宰彼好之金宝,好之美女,得此物必是开路,更无疑虑。」越王闻范蠡此语,即遣使人丽水取之黄金,荆山求之白玉,东海採之明珠,南国娉之美女,越王取得此物,即差勇猛之人,往向吴国,赠与宰彼。彼见此物,美女轻盈,明珠昭(照)灼,黄金焕烂,白玉无瑕。越赠宰彼,彼乃欢忻受纳。王见此佞臣受货,求之。又问范蠡曰:「吴王杀仵子胥之时,吴国不熟二年,百姓乏少飢虚,经今五载。」越王唤范蠡问曰:「寡人今欲伐吴国,其事如何?」范蠡启言王曰:「王今伐吴,正是其时。」越王即將兵动眾四十万人,行至中路,恐兵士不齐,路逢一努蜗(怒蛙),在道努鸣,下马抱之。左右问曰:「王缘何事,抱此怒蜗?」王答:「我一生爱勇猛之人,此怒蜗在道努鸣,遂下马抱之。」兵眾各自平章:「王见怒蜗,犹自下马抱之,我等亦须努力,身强力健,王见我等,还如怒蜗相似。」兵士悉皆勇健,怒叫三声。王见兵仕如此,皆赐重赏。行至江口,未过小江,停歇河边,有一人上王瓠之酒,王饮不尽,顷(倾)在河中〔曰〕:「兵事(士)共寡人同饮。」其兵总饮河水,例闻水中有酒气味,兵喫河水,皆得醉。王闻此语,大?。「单醪投河,三军告醉。」越王將兵北渡江口,欲达吴国。其吴王闻越来伐,见百姓飢虚,气力衰弱,无人可敌。吴王夜梦见忠臣仵子胥一言曰:「越將兵来伐,王可思之。」……平章:朕梦见忠臣仵子胥言,越將兵来……吾父
二、〔孟姜女变文〕
(前缺)
□贵珍重送寒衣,未□(委)將何可报得?
热(执)別之时言不久,擬於朝暮再还乡。
谁为忽遭槌杵祸,魂销命尽塞垣亡。
当別已后到长城,当作之官相苦剋,
命尽便被筑城中,游魂散漫隨荆●(棘)。
劳贵远道故相看,冒涉风霜损气力,
千万珍重早皈还,贫兵地下长相亿(忆)。
其妻闻之大哭叫,不知君在长城妖。
既云骸骨筑城中,妾亦更知何所道。
姜女自雹哭黄天,只恨贤夫亡太早。
妇人决列(烈)感山河,大哭即得长城倒。
古诗曰:
陇上悲云起,旷野哭声哀,
若道人无感,长城何为颓?
石壁千寻列,山河一向回,
不应城崩倒,总为妇人来。
塞外岂中论,寒心不忍闻。
哭之以(已)毕,心神哀失,懊恼其夫,掩从亡没。叹此贞心,更加愤郁。髑髏无数,死人非一,骸骨纵横,凭何取实。咬指取血,洒长城已(以)表单(丹)心,选其夫骨。
姜女哭道何取此,玉貌散在黄沙裏,为言坟陇有標●(题),壤壤髑髏若箇是?呜呼哀哉难简择,见即令人愁思起,
一一捻取自看之,咬指取血从头试。
若是儿夫血入骨,不是杞梁血相离。果报认得却回还,幸愿不须相惟(违)弃。
大哭咽喉声已闭,双眼长流泪难止;黄天忽尔逆人情,贱妾同向长城死。
三进三退,或悲或恨,鸟兽齐鸣,山林俱振。冤魂□□,□□□□,点血即肖(消),登时渗尽。筋脉骨节,三百余分,不少一支,□□□□□□。更有数箇髑髏,无人搬运\,姜女悲啼,向前借问:「如许髑髏,佳俱(家居)何郡?因取夫回,为君传信。君若有神,儿当接引。」髑髏既蒙问事意,己得传言达故里,
魂灵答应杞梁妻,我等並是名家子。
被秦差充筑城卒,辛苦不襟(禁)俱役死。
舖尸野外断知闻,春冬镇臥黄沙裏。
为报闺中哀怨人,努力招魂存祭祀,
此言为记在心怀,见我耶孃方便说。
叩头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□
□骨今岁无人取,不免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更加悽,领纳鬼词答□□
□□□□□骨,自將背负,懊恼其……文祭曰:「△年△月△日,……庶修(羞)之奠,敬祭……行俱备,文通七篇。昔存之日,名振饗(响)於家邦,上下无嫌,刚柔得所。起为差充兵卒,远筑长城,喫苦不襟(禁),魂魄皈於蒿●(里)。预若红花標(飘)落,长无睹萼之暉;延白雪以词(辞)天,气(岂)有还云之路。呜呼,贱妾谨饌单盃,疏兰尊於玉席,增歆饗已(以)金盃。惟魂有神,应时纳受。」
祭之已了,角束夫骨,自將背负,□□□□,来(下缺)三、汉將王陵变
忆昔刘项起义爭雄,三尺白刃,博(拨)乱中原。东思禹帝,西定强秦。鞍不离马背,甲不离將身。大陈(阵)七十二陈,小陈三十三陈,陈陈皆输他西楚霸王。唯有汉高皇帝大殿而坐,詔其张良,附近殿前。张良闻詔,趋至殿前,拜舞礼中(终),叫呼万岁。汉帝谓张良曰:「三军將士,受其楚痛之声,与寡人宣其口敕。号令三军,怨寡人者,任居上殿,摽寡人首,送与西霸楚王。」三军闻语,哽噎悲啼,皆负戈甲,去汉王三十步地远下营去。夜至一更已尽,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,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灌婴,二將商量,擬往楚家斫营。张良谓灌婴曰:「凡人斫营,先辞他上命;若不辞他上命,何名为斫营!」二將当时夜半越对,謼得皇帝洽背汗流。汉帝谓二人曰:「朕之无其詔命,何得夜半二人越对!」遂詔二大臣,附近殿前:「莫朕无天分,一任上殿,摽寡人首,送与西楚霸王亦得!」王陵奏曰:「臣缘事主,爭敢如然!臣见陛下频战频输,今夜二將擬往〔楚家〕斫营,擬切我王本情。」皇帝闻奏,龙顏大悦,开库赐彫弓两张,宝箭二百只,分付与二大臣:「事了早回,莫令朕之远忧。」二將辞王,便往斫营处,〔从此〕一铺,便是变初。此是高皇八九年,自从每每事王前,
宝剑利拔长离?,彫弓每每换三弦。
陵语「大夫今夜出,楚家军号总须翻,
选拣诸臣去不得,將军摜甲速攀鞍。」
灌婴大夫和曰:「自从挥剑事高皇,大战曾经数十场,
小阵彭原都无数,遍体浑身刀剑疮。
不但今夜斫营去,前头风火亦须汤。
白羽新彫一百双,龙剑初磨利若霜,儻若今夜逢项羽,斩首將来献我王。」
二將辞王已讫,走出军门,●(?)马攀鞍,人如电掣,马似流星,不经旬日之间,便到右军界首。王陵谓灌婴曰:「此双后分天下之日,南去汉营二十里,北去项羽营二十里。」王陵又谓曰:「左將丁?、右將雍氏,各领马军一百余骑,且在深草潜藏。」丁腰谓雍氏曰:「断於汉將此处,敢为巡营。」二將听得此事。放过楚军,到峡路山,靽却马脚。王陵脱著体汗衫,掇一標记:「斫营,先到先待,后到后待,大夫大须审记,莫落他楚家奸。」便樨紫离门探听更号。玉漏相传,二更四点,临入三更,看看则是斫营时节。项羽帐中盛寢之次,不觉精神恍忽,神思不安,●然惊觉,遍体汗流。人是六十万之人,营是五花之营,遭遭●●,??惶惶,令(冷)人肝胆,夺人眼光。项羽遂乃高喝:「帐前莫有当直使者无?」季布捉刀:「奉霸王当直!」「既是当直,与寡人领將三百將士,何不巡营一遭!」季布应声唱诺,领三百將士,当时便往巡营。中军家三十將士各执阔刃驀刀,当时便喝:「来者甚人?」季布答曰:「我是季布!」「缘甚事得到此间?」「奉霸王巡营。」「既是巡营,有号也无?」季布答曰:「有号外示得。」中军家將士答:「裏示!」合惧马门●(霍)地开来,放出大军。二將第四队插身楚下,並无知觉,唯有季布奉霸王巡营,营內並无动静。「今擬散却兵马,各归营幕,望大王进止。」「依卿所奏!」二將勒在帐西角头立地。营已入得,号又偷得。王陵谓灌婴曰:「如何下手斫营?」灌婴答曰:「婴且不解斫营。当本奏上汉高皇帝之时,大夫奏,婴且不奏,一切取大夫指撝。婴解斫营?」王陵谓曰:「乍减者御史大夫官以陵作衙官以否,陵道捉便须捉,陵道斩便须斩。凡人斫营,捉得个知更官健,斩为三段,唤作厌兵之法;若捉他知更官健不得,火急出营,莫洛(落)他楚家奸。」便遂乃揭却一幕,捉得知更官健,横驼竖拽,到王陵面前。陵左手搅发,右手抬刀,头隨刃落,含血洒流四方。二將斫营处,谨为陈说:
羽下精兵六十万,团军下却五花营。
將士夜深浑睡著,不知汉將入偷营。
王陵抬刀南伴斫,將士初从梦裏惊。
从帐下来犹未醒,乱煞何曾识姓名。暗地行刀声劈劈,帐前死者乱踪(纵)横。项羽领兵至北面,不那南边有灌婴。灌婴揭幕踪横斫,直擬今霄(宵)作血坑。项羽连声唱祸事,不遣诸门乱出兵。二將驀营行数里,在后唯闻相煞声。
二將斫营已了,却归汉朝。王陵先到標下,灌婴不来,王陵心口思唯:「莫遭项羽独(毒)手?」道由未竟,灌婴到来。王陵谓灌婴曰:「大难过了,更有小难,如何过得?」灌婴答曰:「大夫斫营得胜,却归汉朝,何者以为小难?」王陵谓灌婴曰:「下手斫营之时,左將丁腰,右將雍氏,各领马军百骑,把却官道,水切不通。陵当有其一计,必合过得!」灌婴谓王陵曰:「请大夫说其此计!」王陵曰:「我到左右二將之前,便宣我王有敕:左將丁腰、右將雍氏,何不存心觉察,放汉军入营!见有三十六人斫营,捉得三十四人,更少二人,便须捉得。更须捉得两人,便请同行,两盈不知,赚下落马,●跪存身,受口敕之次,便乃决鞭走过。」楚將见汉將走过,然知是斫营汉將,踏后如赶无赖;汉將见楚將来,双弓背射,楚家儿郎,便见箭中,落马身死。兵马挍多,到界首,归去不得,便往却回,而为转说:
王陵二將斫营回,走马南奔却发来。
王陵拔剑先开路,灌婴从后譀龙媒。
处分丁腰及雍氏,横遮乱捉疾如飞。
何期汉將多奸诈,马上遥传霸王追。
二將当闻霸王令,下马存身用耳听。
谁知黑地翻为白,黑地相逢知是谁?王陵下鞭如掣电,灌婴独过似流星,双弓背射分分中,暗地唯闻落马声;
为报北军不用赶,今夜须知汉將知,
传语江东项羽道:「我是王陵及灌婴。」
其夜,西楚霸王四更已来,身穿金〔钾〕,揭上(去)头牟,返衙(牙)床如坐,詔鍾离末附近帐前。鍾离末蒙〔詔〕趍至帐前,叫呼万岁。楚王曰:「在夜甚人斫营?与寡人领將一百识文字人,抄录將来!」鍾离末唱●(喏)出门,顷刻之间,便到两军,抄录已了,言道:「二十万人,总著刀箭,五万人当夜身死。」霸王闻语,转加大怒:「过在甚人?」鍾离末奏曰:「过在左將丁腰、右將雍氏。」拔至帐前:「遣卿权知南游奕,何不存心觉察,放汉將入界,斫破寡人六十万军营?」二將答曰:「口称四更已来捉得。」霸王问曰:「捉得不得?」二將奏曰:「被汉將诈宣我王有敕,赚臣落马受口敕之次,决鞭走过,踏后如趁,双弓背射,损却五十余人。」霸王问曰:「甚人斫营?」奏曰:「汉家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,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灌婴。临去传语我王,今夜且去,明夜还来,交王急须准备。」二將交雪罪过,过在鍾离末。霸王曰:「拔至帐前!」「何不存心,放汉將斫破寡人军营?领出军门,斩为三段。」鍾离末答曰:「臣启陛下,与陛下捉王陵去。」楚王曰:「王陵斫营得胜却归汉朝,甚处捉他?」鍾离末奏曰:「王陵须是汉將,住在绥州茶城村。若见王陵,捉取王陵;若不见,捉取陵母。將来营內,若楚蒸煮疗治,待捉王陵不得之时,取死不晚。」鍾离末领三百將士,人又衔媒(枚),马又勒轡\,不经旬日,便到绥州茶城村,围绕陵庄,百匝千遭。新妇检挍田苗,见其兵马,敛袂堂前,说其本情处,若为陈说?
陵妻亦(一)见非常怪,敛袂堂前说本情。
陵母称言道「不畏,应是我儿斫他营。」
只是江东项羽使,遂交左右出封迎。
离末拔剑至街前,犀甲弯弓臂上悬,
先说王陵斫营事,然后始称霸王言。「身是楚將鍾离末,伏仕霸王八九年。何期王陵生无赖,暗听点漏至三更,
损动霸王诸將士,枉煞平人数百千。
火急西行自分雪,霸王固取莫摧(推)延。」陵母闻言面微笑,「军將缓语徒□叫,
贱妾只生一箇子,只合在家养亲老;
投书献策事高皇,日夜令吾心悄悄。何期事主合如然,也解存身也偷号。
王陵斫营为高皇,直擬项羽行无道。」鍾离末曰:「老母如何对臣前头骂詈楚主!」项上盘枷,枷驱上马,不经旬日,便到楚国。游奕走报:「鍾离末王陵母到来!」何用諮陈,三十武士,各执刀捧,驱逐陵母。霸王亲问,身穿金钾,揭去头牟,搭箭弯弓,臂上悬剑,驱逐陵母,直至帐前。嚇协(胁)陵母言云:「肯修书詔儿已不?」其母遂为陈说:
无道將军是项羽,步卒精神若狼虎。
汉將王陵来斫营,发使交人捉他母,
遂將生杖引將来,搭箭弯弓如大怒。
三魂真遣掌前飞,收什精神听我语:
「何得交儿仕汉王,窃盗偷踪斫营去!
如今火急要王陵,但愿修书须命取。
若不得王陵入楚来,常向此间为受苦。」
陵母天生有大贤,闻唤王陵意惨然,
须是女儿怀智节,高声便答霸王言:
「自从楚汉爭天下,万姓惶惶总不安。
斫营比是王陵过,无辜老母有何愆?」
更欲从头知有道,仰面惟称告上天:
但愿汉存朝帝闕,老身甘奉入黄泉!」
霸王闻语,转加大怒,招鍾离末附近帐前:「交卿绥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到来,儿又不招,更出无限言语,抵误(忤)寡人。领將陵母,髡发齐眉,脱却沿身衣服,与短褐衣,兼带铁钳,转火队將士解闷。各决杖伍下,又与三军將士缝补衣裳。」陵母遂乃喫苦,不禁扑却,枪枷如倒,一手案声,一手按地,仰面向天哭:「大夫娇子王陵」一声。应是楚將闻者,可不肝肠寸断,若为陈说?苦见陵母不招儿,遂交转队苦陵迟,
扑枷臥於枪下倒,失声不觉唤娇儿。「忆昔汝父临终日,尘莫天黄物末知,
道子久后於光祖,定难安邦必有期。
阿孃长记儿心腹,一事高皇更不移,
斫营擬是传天下,万代我儿是门眉。不见乳堂朝荣贵,先死黄泉事我儿。」回头乃报楚家將:「大须归家著乡土,
一朝儿郎偷得高皇号,还解捉你儿郎母。」
三三五五暗中渧(啼),各各思家总擬归,
诸將相看泪如雨,莫怪今朝声哽噎,盖有霸王行事虚。
汉高皇帝大殿而坐,招其张良附近殿前。张良蒙詔,趋至殿前。汉王曰:「前月廿五日夜,王陵领骑將灌婴,斫破项羽营乱,並无消息。擬差一人入楚,送其战书,甚人堪往送书?」张良奏曰:「卢綰堪往送书!」皇帝问曰:「卢綰有何伎艺?」张良曰:「其人问一答十,问十答百,问百答千,心如悬河,问无不答。」皇帝闻奏,便詔卢綰,送其战书。卢綰奏曰:「前后送书,万无一回,愿其陛下,造其战书,臣当敢送。」皇帝造战书已了,封在匣中,分付卢綰。卢綰辞王已讫,走出军门,●(秣)马攀鞍,不纪(经)旬日,便到楚家界首。游奕探著,奏上霸王。霸王闻奏,詔至帐前。卢綰得对,拜舞礼讫,霸王便闻(问):「汉主来时万福?」答曰:「臣主来时万福!」「卿等远来上帐,赐其酒?!」霸王遂詔鍾离末,领取陵母,返缚,交三十武士,各执刀捧,驱至帐前,□□汉使,见卢綰帐中不问,霸王非常大怒:「帐中饮酒?卢綰,適来见驱过人否?」卢綰答曰:「臣启陛下,见!」霸王谓曰:「不是別人,则是前月廿五日夜,王陵领骑將灌婴,斫破寡人营乱,廿万人各著刀箭,五万人当夜身死。取谋\臣鍾离末一言,头取陵母,適来驱过者便是陵母。」卢綰勃跳下阶,便奏霸王:「王陵只是不知,或若王陵知了,星夜倍程入楚,救其慈母。」霸王闻奏,龙顏大悦,开库偿(赏)卢綰金拾斤。卢綰接得金十斤,便辞楚王:「臣当送书,甚有严限,望大王进止。」楚王曰:「但將汉王书来,尾头標记一两行,交战但战,要分但分。」辞王已了,走出军门,●马攀鞍,人如掣电,马似流星,不经旬日,便到汉国。卢綰送战书回,朕要亲问。叫呼万岁,臣敢不奏:「前者二月二十五日夜,王陵领骑將灌婴,斫破项羽营乱,取得谋\臣鍾离末言,绥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,见在营中,受其苦楚。臣不敢不奏。」皇帝闻言,拍按(案)大惊,詔王陵附近殿前:「卿母见在营中,受其苦楚。放卿入楚,救其慈母,卿意者何?」「臣启陛下,放陵入楚,救其慈母,兼请卢綰相隨。」辞王已了,走出军门,不经旬日,便到两军界首。王陵眼?耳热,暂请卢綰入楚,探其陵母。陵亲若在,入楚救其慈母;陵母若无,共大夫却归汉朝,伏事圣体之君。陵母见送书卢綰,却回到来,恐怕儿来;儿若到来,儿又死,母亦死,交卢綰却报王陵。陵母於霸王面前,口承修书招儿。霸王闻语,龙顏大悦。「陵母招儿,何用咨陈?」「不用別物,请大王腰闲太哥(阿)宝剑!」「但缘招儿,要寡人宝剑,作何使用?」「前后修书招儿,儿並不信,若借大王宝剑,卸下一子头发,封在书中,儿见头发,星夜倍程入楚救母。」霸王闻语,拔太哥(阿)剑,度与陵母。陵母得剑,去霸王三十余步,「为报我王知,」陵母遂乃自刎,身终。其时天地失瑕之光,而为转说:其时风云皆惨切,百鸟见之而泣血;
界首先报王陵知,然后具奏高皇说。
「汝奉將军交探亲,入营重见太夫人,
闻道將军在界首,举目南占克是嗔。
荒忙设计如雨息,恐怕临时事不真。回头乃报传语去,却发南头事汉君。
儻若一朝拜金闕,莫忘孃孃乳哺恩!
莫怪將哀当面报,夫人自刎楚营门。」
王陵既见使人说,肝肠寸断如刀割,
举身自扑似山崩,耳鼻之中皆洒血。「阿孃何必到如斯,盖是逆儿行事拙,
儻若一朝汉家兴,举手先斩鍾离末!」卢綰报已了,却共王陵到於汉界,门家奏言:「王陵救母却回。」遂乃詔至殿前,拜舞已讫。汉王曰:「放卿入楚救其慈母,救得已否?」王陵奏曰:「到界首精神恍惚,神思不安,暂请卢綰入楚,探其陵亲。陵亲见卢綰到来,拔霸王剑自刎身终。」皇帝闻奏,拍按大惊:「与寡人詔张良,」附近殿前,詔太史官邈其夫人灵在金牌之上,对三百员战將,四十万群臣,仰酺大设列饌珍羞,祭其王陵忠臣之母,赠一国太夫人,感得王陵对天子面前,披发哭其慈母。陵母从楚营內,乘一朵黑云,空中惭谢皇帝。祭礼处若为陈说?
呜呼苦哉將军母,受气之心如辛苦,
寡人何幸得如斯,常得忠臣相借助
是时王陵哭母说,遥望楚营青郁郁,
昨日投项为招儿,天下声名无数眾。
王陵在后莫须忧,必拜王陵封万户。
汉八年楚灭汉兴王陵变一铺。天福四年八月十六日孔目官阎物成写记。
四、〔李陵变文〕
前缺
□(战)□□□□□□(围),
从来不信三军勇,是日方知九姓衰。
凶(匈)奴得急於先走,汉將如云押背槌,丈夫百战寧词(辞)苦,只恐明君不照知。
其时凶(匈)奴落节,输汉便宜,直至黄昏,收兵不了。著刀者重重著刀,著箭者重重著箭。单于见阵输失,心怀不分(忿),直至明朝,乃共老臣伊祑(訾)平章:「昨日见汉將●(卒)徒●(寡)鲜,旗●(鼓)?缕,举动途(迂)回,状同陇种(貌龙鍾)。朕本意发遣三五十(千)人,把塔((搭)马●(索),从头缚取。奈何十万余骑,不●(敌)五十(千),可得嗔他大语!看陵形势,言作长盈,□(足)得纵横。战由(犹)未息。追取左贤王下兵马数十万人,四面围之,一时搦取。汉將得脱,●(归)报帝知,言我单于,一一不济。仍差有旨拨者,西南取红挠山入,东南取骆驼烽已来,先令应接。如有汉贼\渡河来走,一任诸军隨时●(扑)扫,自余家口,向北远行。」
单于亲领万眾兵马,到大夫人城,趁上李陵。韩延年报李陵曰:「大將军蹔柚(抽)兵马,取路而行。」李陵闻言,向南即走,行经三日,遂被单于趁来。虏既全强,汉使半败,不觉在后,约损五百余人。李陵唤左右曰:「如何不战?」左右答曰:「將军□(兵)□□尽,如何更战?」李陵报曰:「体著三枪四枪者,车上载行;一枪两枪者,重重更战。」下●来了,顿食中间,陵欲攒军,方令击鼓。一时朾(打)其鼓不鸣。李陵自叹:「天丧我等!」叹之未了,从弟三车上,有三条黑气,向上冲天。李陵处分左右搜括,得〔两〕箇女子,年登二八,亦在马前。处分左右斩之,各为两●(段),其鼓不打,自鸣吼唤。庚(庾)信诗云:「军中二女忆,塞外夫人城。」更无別文,正用此时(事)。胡还大走,汉亦爭奔,斩决凶(匈)奴,三千余骑。旋割其耳,马上驼行。敘录之时,擬冯(凭)为?。夜望西北,晓望东南,取路而行,故望得脱。忽至平川之所,川静草深,李陵报左右曰:「缘没不攒身入草,避难南皈(归)?」將士闻言,一时入草。其时李陵忽遇北风大吼,吹草南倒。单于道:「汉贼\不朾(打)自死。」左右闻言:「大王,汉贼\不朾(打),如何自死?」单于人从后放火,其烟蓬●,〔炽〕燄●(蒸)天。「大將军后底火来,如何勉(免)死?」李陵问:「火去此间近远?」左右报言:「火去此间一里。」「军中有火石否?」急手出火,烧却前头草,后底火来,他自定。前头火著,后底火灭。看李陵共单于火中战处:
陵军●●向前催,虏骑芬芬(纷纷)逐后来,
阵云海內初交合,朔气燕南望不开。
此时粮尽兵初饿,早已战他人力破,遂被单于放火烧,欲走知从若边过?
川中定是羽狼毛,风裏吹来夜以毛,红燄炎炎传□□〔盛〕,一回吹起一回高。
白雪芬芬(纷纷)平紫塞,黑烟队队人愁●(冥),
前头草尽不相连,后底火来他自定。
「传闻汉將昔家陈,惯在长城多苦辛,
十万军由(犹)不怕死,况当陵有五千□(人)!
军中有事须成援,数將同行不同战,
遥奔逐北我自知,灭跡扫除□□□。
平生愿望小臣功,山塞方知火幕空,
圣主●(径)饶今日下,可得知陵□□中,
其时將军遭洛薄(落魄),在后遗兵我遣收。臥毡若重从抌(拋)却,●●轻时任意□。
逢水且须和?喫,逢冰莫使咽人喉,
隔是虏庭须决命,相煞无过死即休。
国中圣主何年见?堂上慈亲拜未由!今朝死在胡天鴈,万里飞来向霸头。」单于报左右曰:「入他汉界,早行二千,收兵却回,各自稳便。」语由(犹)未了,陵下有一官决果管敢校尉,缘捡挍●唯,李陵嗔朾(打)五下,「更作熠没捡挍,斩煞令军!」管敢怕陵斩之,背军●(逃)走,直至单于帐前。勃笼\宛转,舞道(蹈)●声,口称死罪。单于问:「是甚没人?」「李陵官决果管敢。」单于言:「作甚没来?」管敢启陛下:「李陵兵马,箭尽弓折,粮用俱无,去此绝近,大王何不收取?」单于见管敢投来,大●呵呵。唤言左右曰:「更行三二百里,李陵自伏作奴。」单于〔左右〕闻语,便趁李陵,李陵即张弩射之,●(突)骑尸(施)蕃王左眼著〔箭〕。单于怕急,不敢登前,马上逡巡,报左右曰:「急守趁贼\来。大家疲乏,虽行千里,约损万人。纵得汉兵,知將何用!不如早回却。」左右对曰:「大王自將十万人来,覆五千,不盖其荣,返昭(招)挫褥(辱),拓回放后庭还来,小弱不诛,大必有患。陛下更战,汉必败降,不至午时,陵军走败。」单于闻语,即〔趁〕李陵。
李陵箭尽弓折,粮用俱无,赤心求於寸刃。李陵处分左右,火急交人●(拆)车,人执一根车辐棒,朾(打)著从头面奄沙。李陵共单于斗战第三阵处,若为陈说?
狂胡北上振天崖,大汉南行路上(尚)赊,
交兵欲〔□〕风头便,对敌生曾(憎)日影斜。
后军事急虽然战,汉將悬知力不加,不那弓刀浑用尽,遂搦空身左右遮。
临时用快无过棒,火急交人拆破车,
人执一根车辐棒,著者从头面唵沙,登时草木遭霜箭,是日山川被血荼。
夜望胡星飞似电,朝看煞气状如霞,今日为將黄髭虏,岁岁还同赤觜?。
如何管敢行非里(理),遣我將军不见家,
今朝塞外浑输失,更將何面见京华!
战已了首,须臾黄昏,各自至营。夜深以后,陵自出来,唤左右曰:「吾今不死者,非壮士也!」左右启大將军曰:「自从束发,远劫单于,一入虏庭,二千余里。誓擬平於沙漠,擬绝囂●(尘),持此微功,用將明主。岂谓將军失利,將士徒然,负特壮心,乖为(违)本愿。当今日下,实是孤危。睹(鱼)游?(鼎)中,?巢幕下,鼎焚鱼烂,幕动巢倾,势既不全,理难存立。大將军本意,莫狂(枉)劳人,幸请方圆,擬求生路。」陵曰:「吾文(闻)高文皇帝亲御卅万眾,北征意(塞)
上,用(困)於平城。其时猛將如云,谋\臣若雨,一入单于之境,三军数万,大行一回。赖得陈平剋(刻)木女谁(誑)他,幸而获勉(免)。况我今日五千步卒,敌十万之军,何得蚊蚋拒於长风,螻蚁捊於大树!」「大將军,蛇无头不行,鸟无翼不颺,军无將不战,兵无粮不存。径饶將军有黄石三略,陈平六奇,滔神述之法鬼没方为丧人亡。兵无救援,皇天所丧,非有罪兵,愿大將军不如降却。」陵曰:「吾三军节度,六卿旗鼓,天子受(授)吾命,將破虏●(归)朝。奈何〔汉〕弱胡强,旗鼓零洛(落),节度恓惶,人虽命在,军见无粮,眼看食尽,道理须降。君须去,努力同●(归),莫相拋掷。可不闻道:「千世时君,万世乡里,好即同荣,恶即同耻。」夜果勉臥,平旦早起,若至汉朝,好防胡蚁。吾今薄命,天道若此。儻若至朝庭,明申道理。起居我北堂慈母,再拜吾南面天子。道陵生作异域之人,死作失乡之鬼。永別亲故,长辞知己。」更欲云云,不能已已。具看李陵共兵士別处若为陈说?
「丈夫出寒(塞)命能判(拌),大眾胡狼事实难,
君擬前(剪)凶(匈)奴贼\,自坐千金明月鞍。
丈夫失制输狂虏,负特黄(皇)天孤傅(负)土,
非但无面见天王,黄泉地下羞见祖。嗟呼叹息乃长吟,只为欺胡若(苦)入深,
上天使尔知何道,陛下应知陵赤心。」
左右闻言皆落泪,將军今日何千次,
岂容独领五千人,战敌凶(匈)奴十万骑。
赤血滂沛若水流,胡兵遍地横尸死,
纵令无面见天王,亦合留名在使(史)记。
大丈夫●(儿—而)金(今)何在,乳哺之恩须愧耳,將军后莫輒行非,相將皈国朝天子。」
陵闻左右说尊堂,大哭号咷泪万行,
「更若人为十只矢,参嗟(差)重得见家乡。
左右今须鸟兽分,失路迷津望月奔,
偿(儻)若南皈见天子,为报陵辜陛下恩。李陵言讫,长吁数声,报左右曰:「吾闻鸟之在空,由(犹)●(凭)六翮,皮既不存,三(毛)覆(復)何依!须运\不●(策—测)之谋\,非常之计,先降后出,斩虏朝天,帝侧(测)陵情,当不信。」於是获收珍宝,脱下翻(旛)旗,埋著地中,莫令贼\见。左右李陵,各自信缘,若至天明,必当受缚。左右闻语,当即星分,恰至天明,胡兵即至。陵副使韩延〔年〕著箭洛(落)马身亡。李陵弓矢俱无,勒轡\便走,搥凶(胸)望汉国,号咷大哭。赤目明心,誓指山何(河),不辜汉家明主。拋下弓刀,便投突厥。逡巡欲语恐畏嗔,单于高声呵责,李陵降服处,若为?
李陵言讫遂降蕃,走至单于大帐前,
先守昨来征战事,然当尽朕本情元(缘)。
凯(鎧)四(甲)弓兵浑用尽,情愿长居玉塞垣,
偿(儻)若蕃王垂一顾,於是无心朝汉天。
自从按节为君將,一战凡知几百年,
所是交兵由汉帝,奉使何增(曾)敢自专。虏臣计有弥天罪,今將草命献三(王)前,
直为无公(功)谢蕃主,幸愿宽恩舍此●(僭—愆)。」
单于既见李陵降,且责缘何入塞邦,
「每每將兵来討击,时时领眾践沙场。
出队上(尚)由(犹)无万眾,如何輒敢突边方,
比日上(尚)能称汉將,缘何今日自来降!前头有將名苏武,早向胡庭自索强,
直为高心欺我国,长交北海枚(牧)●(低—羝)羊。
卿今必若来净伏,勉强留卿镇虏强(疆),
已后不烦为汉將,当即封为右效王。」单于曰:「寻思是你汉家你將,倒不解深谋\一时之功,行万里之地。昔者汉家兴盛,与我突厥和亲,单于殊常之义,坐著我眾蕃之上,我祖仍自不拜,启?(讚)不名,侍从临阶,剑履上殿。由(犹)更赐其珂珮,白玉装弓勒鞅,束封?(仆)从,浮乘□厩之龙骑,?百官之珍膳。敕赐赤斗钱二万贯,紫磨黄金一万廷(鋌)。更锦\绣衣裳,綾罗布绢,合合杂杂,答(达)五百余车。岁给极多,用之不足。汉家为言过分,墨(默)啜由(犹)自手(不)平。从孝文皇帝亡来,免得塞庭无事,汉家將作,你的的专知抄略边?(疆),今日捉降,若生是?」
李陵对曰:「臣是小人,虚霑大造,行事不谨,为將不明,輒?(驱)一队之夫,冲万乘之主。臣闻周秦已来,此方兴盛。外有阴山,东西千里,草木慈(滋)茂,禽兽成群。本是我大王、上祖大王所居之处,臣亦尽知。臣见砂幕(沙漠)拥截,如何绝□(?)往来西隅於中外圣制於常道者也。今日之陛下,唯命具心,生死嘱在大王,去住寧由小子!鼎鑊在近,斧●(越—鉞)不遥,万一急难,请將?(驱)使。然败军之將,不可御(语)勇,亡躯大丈夫,不可徒(图)存。煞活二徒(途),希申一决。」单于闻语,深美李陵,一见雄才,高山仰指(止)。封官立号,具著胡衣,与(卫)律同行,推挽左右。
陵下散者,可有千人,有命得至汉朝者,?(总)有四百人。汉帝闻之,喟然叹曰:「我李將军必是捉矣!」帝唤太史司马迁,并唤陵老母妻子。帝唤司马迁向前想(相)陵母妻子面上有死色无:「陵在蕃中有死色无?若无丧色,陵在蕃中。卿想(相)报朕。」司马迁想(相)了报汉帝:「李陵蕃中在。陵母妻子面上並无死色。」武帝闻之,忽然大怒。「何其小人,背我汉国,降他胡虏!李陵老母妻子付法。」司马迁见是三代军將,向帝殿前口奏:「陛下!臣闻陵祖李广,名闻海內,勇管(冠)三军,廿余年,●(积)量砂幕(沙漠)。若使边庭苦战,中国获安,兴功若此。臣闻陵又邂●(逅)事急降胡,获计未成,不久应出。母既非罪,伏乞宽刑,在后不来,臣即甘心鼎鑊。」武帝闻言,舍其母罪。
得至明年,差公孙遨(敖)领兵五万骑,兵到龙勒水北,峻●(浚稽)山南,与单于兵战,云索苏武、李陵。其时有往年败没將李敘(绪)教单于兵马法,打公孙遨(敖)兵马失利,左穿右穴。公孙遨(敖)怕急,问:「蕃中行兵將是阿谁?」是李敘(绪)不能自道:「蕃中行兵马,不是余人,是我李陵。」公孙遨(敖)却走至汉朝,「臣兵马不合失利,尽是李陵教单于兵马,打臣兵马,失利输兵。」武帝闻之,忽然大怒,遂掩(阉)司马迁,并陵老母妻子於马市头付法。血流满市,●(枉)法陵母,日月无光,树枝摧折。诛陵老母妻子处若为陈说?
我昔幽闺事君子,擬望千载同终始,何其没在虏庭中,孤养少卿在祭□(祀)。
当年初婚新妇时,少卿深得君王意,宠贵荣华不可当,出入朝庭无禁止。
结亲本擬防非祸,养子承望奉甘碎(脆),
何其没在虏庭中,生死不知居那地。
老母妻子一时诛,旷古已来无此事,
皆是先叶薄因缘,新妇不须生怨□(悔)?」新妇被法启尊婆:「枉法严刑知奈何?君王受?(佞)无披●(诉),生死今朝一任他。
呜呼上天无可恋,妾共老母同灾变,君在单于应不知,与君地下同相见。」
诛陵老母妻子了手,所司奏表於王。即(既)至明年,差富平郡王进朝往於蕃中,看李陵在无?其王进朝行至黄河南岸,作书附与李陵。李陵蕃中闻母被诛,未知虚实。霸得王〔进〕朝书,沙场悲哀大哭,乃將侍从出迎处若为?陵闻汉使入胡庭,乃將侍从出来迎,
下马望乡拜皇帝,便即号咷发哭声。
「陵家历大(歷代)为军將,世世从军为国征,
失利天兵儿(而)自別(剄),临死之时怨为情。
五千步卒逢狂虏,此苦从来阿那经?
身虽屈节凶(匈)奴下,中心不望(忘)汉家城。
遥闻汉主诛陵母,痛切於身深是苦,
足下辛(新)从帝邑来,诛灭陵亲实已否?」
王〔进〕朝答道儿(而)言曰:「欲语寻思而气咽,
赖得脩书司马千(迁),殿前启答披干(肝)说。武帝闻之而息怒,寻思细察將军苦,
后使公孙遨(敖)入虏庭,输兵失利而回去。
过失推向將军上,汉家兵法任教虏,
总是公孙遨下?(佞)言,然始煞却將军母。
陵闻老母被君诛,叫苦号咷而气咽,
双泪交流若愉(欲)终,肝肠寸寸如刀切。使人泣泪相扶得,沙塞遣出肠中血,
良久提撕始得苏,南望汉国悲号曰:「忆性(昔)初至峻稽北,虏骑芬芬(纷纷)渐相逼,
抽刀避(劈)面血成津,此是报王恩將得,
制不由己降胡虏,晓夜方圆擬皈国,
今日黄(皇)天应得知,汉家天子辜陵得。
五、苏武李陵执別词
於是泣涕相送,渐过峻溪(浚稽)。见峻岭千重,洪崖万刃(仞)。东连渤海,西接雁门。春草不荣,夏仍降雪。猿啼似哭,鹤叫如歌。野树枯生,寒花乱坠,白云散漫,黄叶飞微。幽涧冰生,鸿鸣逐●(旅)。时闻●(羌)笛,听且愁人。晓渡胡川,覆纵连黜,时降(逢)务(牧)羊客,不见採樵人。苏大使忿见单于,李將军羞看汉节。或悲或恨,再笑再吟。知千万之珍重,况恋河而阻隔,是罚(时)三人相对下泣。酌別酒於路傍,按离琴而(於)膝上。
苏武把酒回谢韩曾曰:「仆是大汉之將,久没陷在於沙场,不因ㄙ来,寧无归〔?〕,铭肌陋(鏤)骨,起(岂)望辜恩。」言由(犹)未了,回看李陵。且见李陵,身卦(掛)胡裘,顶带胡帽,脚跢赤荆。问李陵曰:「將军是大汉之將,岂不望在陇西,积代已来,〔?〕名露顶,朱门烈战(列戟),南面於人。出入香宫,高官隘路。奈何將军,游游沙幕(漠),儻如骨肉,陷在虏庭,言不人之所笑。」
李陵闻誚,直得身皮骨解,陪生(背主)辞亲,陵虽有力,过有身而云可。令(今)无家而可归。已(以)手把●,望天大哭,李陵所带胡乡之帽,弃在沙场。遂向腰间取仞(刃),已(以)说往年,共遥呈长安。
乃即言曰:「忆借(昔)陵初?(携)步年(卒),不满五千,深入虏庭,●(战)过万□,□行至到峻溪山南,龙勒河北,地迥无泉,空砂无水。陵下□未定,见单于兵马十万余眾,行若两,一罚(时)全□,陵此日擬战,彼晨(眾)我寡,陵擬不战,□公在攸羊,●忆吾贤,不免自从旗队,阵号越华,□右射右虚,凶奴倾□眾,时前街(冲)汉將爭功,抽刀净(爭)入,看远□云●了□玉虚而星刃,斩虏集(夺)旗,是日也,感德(得)文超(天起)阵云,地生战雾,凶奴倾败,当即抽〔军〕。
汉將得胜,约行二十余里,犹未回旗。无赖当即抽军,汉將德(得)胜,遂被狂寇顺风放火,红解连天。陵在火中,事洽难为。不免乍(诈)降战(单)于,准擬喫□,心飴突□,日夜定,校乱相煞,偷路还家。□陵□中□灭,奈何武帝□取佞臣之言,道陵上祖已来,三代皆汉〔?〕。敕下所司,捕捉陵之家口,一男一女,摊入云阳,马乖行显,准法处分。少妻幼女,无罪枉殊(诛)。陵有老母,八十有五,走待人扶,食须人餵,负天何辜,也被诛戮!
乍可□□沙漠,恓恓虏庭,北闕之下,求得锥寸●(寡)利,煞父天子,谁能手事!足下如万□,陵无回心,老母坟前,慇懃为时日拜著。到武帝殿前,为陵●(披)诉。儻途(逢)人信,时附一音;若遇来鸿,芳菲一行。」
是日也,酌別酒,敲●●,唱如歌。苏武未语不见,遂乃再趁李陵,拘马摇鞭,各自题诗一首:
凉风趁□烟,□(旅)雁远思边,
苏武归南国,虽陵何负天!
羡他失伴鸟,塞北独连蕃,
汉军日云下,咸阳路几千?
苏武和曰:
劝军(君)所赐酒,过后为君愁,欲知相忆处,思君●水头,有时无雁翼,群臣並是忧。
己巳年六月五日
六、〔王昭君变文〕
(前缺)
□□□□□□迷,前□(军)□□□□□,
□□□□□此难,路难荒径足风惛,
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景色似酝膃。
●银北奏黄芦泊,原夏南地持白□,□□□搜骨利干,边草叱沙紇逻分。阴圾爱长席箕掇,□谷多生没咄浑,
纵有衰蓬欲成就,旋被流沙剪断根。
□(酒)泉路远穿龙勒,石堡云山接鴈门,
驀水频过及敕戌,□□□(望)见可嵐屯。
如今以暮(慕)单于德,昔日还●(承)汉帝恩,
□□□(定)知难见也,日月无明照覆盆。
愁肠百结虚成著,□□□(千)行没处论,
贱妾儻期蕃裏死,远恨家人昭(招)取魂。
汉女愁吟,蕃王●和,寧知惆悵,恨別声哀,管弦马上横弹,即会途间常奏。侍从寂寞,如同丧孝之家,遣妾攒蚖,仗(状)似败兵之將。庄子云何者:「所好成毛羽,恶者城(成)疮癣;」「爱之欲求生,恶之欲求死。」妾闻:「居塞北者,不知江海有万斛之舡;居江南之人,不知塞北有千日之雪。」此及苦復重苦,怨復重怨。行经数月,途程向尽,归家渧遥,迅昔不停。即至牙帐,更无城郭,空有山川。地僻多风,黄羊野马,日见千群万群,□□●●(羝),时逢十队五队。似(以)语(契)丹为东界,吐蕃作西邻;北倚穷荒,南临大汉。当心而坐,其富如云。毡裘之帐,每日调弓;孤格之军,终朝错箭。將斗战为业,以猎射为能。不●而衣,不田而食。既无榖麦,噉肉充粮。少有丝麻,织毛为服。夫突厥法用,贵杜(壮)贱老,憎女忧(爱)男。怀鸟兽之心,负犬戎之意。□(冬)天逐暖,即向山南;夏月寻源(凉),便居山北。河(何)●尺壁(璧),寧谢寸阴。是竟直为作处伽●人多出来掘强。若道一时一餉,犹可安排;岁久月深,如何可度。妾闻:「邻国者大而小而强自强弱自弱自弱,何用逞雷电之意气,爭锋火之声,独乐一身,苦他万姓。」单于见明妃不乐。唯传一箭,号令□军。且有赤狄白狄,黄头紫头,知策明妃,皆来庆贺。须命縲●柘(拓)驼,菆菆作舞,仓牛乱歌。百姓知单于意,单于识百姓心。良日可借(惜),吉日难逢。遂拜昭军(君)为烟脂皇后。故□(入)国隨国,入乡隨乡,到蕃稟(裏)还立蕃家之名,荣拜号作烟脂贵氏处有为陈:
传闻突厥本同威,每唤昭军(君)作贵妃,呼名更号烟脂氏,犹恐他嫌礼度微。
牙官少有三公子,首领多饶五品緋。屯下既称张毳幕,临时必请建门旗。搥钟击鼓千军噉,叩角吹螺九姓围,澣(瀚)海上由(尚犹)呜??,阴山的是●危危。
樽前校尉歌杨柳,坐上將军无乐辉(舞落暉),
乍到未闲(嫻)胡地法,初来且著汉家衣。冬天野马从他瘦,夏月●牛任意肥,
边云忽然闻此曲,令妾愁肠每意归。蒲桃未必胜春酒,?帐如何及綵幃,莫怪適来频下泪,都为残云度岭西。上卷立铺毕,此入下卷。
明妃既策立,元来不称本情,可汗將为情和,每有善言相向。「异方歌乐,不解奴愁;別城(域)之欢,不令人爱。」单于见他不乐,又传一箭,告报诸蕃,非时出腊(猎),围遶烟●山,用昭军(君)作中心,万里攒军,千兵逐兽。昭军(君)既登高岭,愁思便生,遂指天嘆帝乡而曰处若为陈说?
单于传告报诸蕃,各自排兵向北山,
左边尽著黄金甲,右件(半)芬云(纷紜)似锦\团。黄羊野马捻枪拨,鹿鹿从头喫箭川(穿),远指白云呼且住,听奴一曲別乡关:
「妾家宫宛(苑)住奏(秦)川,南望长安路几千,
不应玉塞朝云断,直为金河夜蒙连。
烟●山上愁今日,红粉楼前念昔年,
八水三川如掌內,大道青楼若服(眼)前。
风光日色何处度,春色何时度酒泉?
可●轮台寒食后,光景微微上(尚)不传。
衣香路远风吹尽,朱履途遥躡鐙●(穿),
假使边庭突厥宠,终归不及汉王怜(怜)。心惊恐怕牛羊吼,头痛生曾(憎)乳酪羶,
一朝愿妾为红□(鹤),万里高飞入紫烟。
初来不信胡关险,久住方知虏塞□,
祁雍更能何处在,只应弩?(那)白云边。」
昭军(君)一度登千山,千回下泪,慈母只今何在?君王不见追来。当嫁单于,谁望喜乐。良由画匠,捉妾陵持,遂使望断黄沙,悲连紫塞,长赤县,永別神州。虞舜妻贤,渧能变竹,良(杞梁)妇圣,哭烈(裂)长城。乃可恨积如山,愁盈若海。单于不知他怨,至夜方归。虽还至帐,臥仍不去。因此得病,渐加羸瘦。单于虽是番人,不?(那)夫妻义重。频多借问,明妃遂作遗言,略述平生,留將死处若为陈说?
「妾嫁来沙漠,经冬向晚时,
和明以合调,翼以当威仪。红检(脸)偏承宠,青蛾侍妾时,〔□□□□□〕,每怜岁寒期。今果连其病,容华渐渐衰,五神俱?(总)散,四代的危危。
月华来映塞,风树已惊枝。
链药须岐伯,看方要巽离,
此间无本草,何处觅良师。
妾●(貌)如红线,
孤鸞视犹影(影犹)〔□□〕,龙剑非人常(尚)忆雌,
妾死若留故地葬,临时□(请)报汉王知。」单于答曰:
「忆昔鸞(鑾)殿,相將出鴈门,
同行復同寢,双马覆(復)双奔。
度岭看玄●(悬瓮),临行望覆盆,
到家蕃裏重,长媿汉家恩。
饮食盈帔桉,蒲桃满頡樽,元来不向口,交命若何存。
奉(凤)管长休息,龙城永绝闻,
画眉无若择,泪眼有新恨(痕)。
愿为宝马连长带,莫学孤蓬剪断根,公主时亡仆亦死,谁能在后哭孤魂。」
从昨夜已来,明妃渐困,应为异物,多不成人。单于重祭山川,再求日月,百计寻方,千般求术,纵令春尽,命也何存。可惜□□(明妃),□(奄)从风烛。故知生有地,死有处。恰至三更,大命方尽。单于脱却天子之服,还著庶人之裳,披发临丧,魁渠並至。驍(晓)夜不离丧侧,部落岂敢东西。日夜哀吟,无由●棳(輟),慟悲切调,乃哭明妃处若为陈说?
昭军(君)昨夜子时亡,突厥今朝发使忙,
三边走马传胡命,万里非(飞)书奏汉王。
单于是日亲临哭,莫舍须臾守看丧,
解剑脱除天子服,披头还著庶人裳。
衙官坐位刀离(剺)面,九姓行哀截耳璫,〔□□□□□□□〕,枷(架)上罗衣不重香,
可惜未殃(央)宫裏女,嫁来胡地碎红粧。
首领尽如云雨集,异口皆言斗战场,
寒风入帐声犹苦,晓日临行哭未殃(央)。昔日同眠夜即短,如今独寢觉天长。何期远远离京兆,不忆冥冥臥朔方,
早知死若埋沙裏,悔不教君还帝乡。
表奏龙庭。敕未至,单于唤丁寧(灵)塞上卫律,令知●(葬)事。一依蕃法,不取汉仪。棺槨穹庐,更別方圆。千里之內,以伐醮(樵)薪,周匝一川,不案□马。且有奔驼勃律,阿宝蕃人,膳主●牛,兼能煞马。酝五百●(瓮)酒,煞十万口羊,退犊燖驼,饮食盈川,人伦若海。一百里舖●●毛毯,踏上而行;五百里舖金银胡瓶,下脚无处。单于亲降,部落皆来。倾国成仪,乃葬昭军(君)处若为陈说?
诗书既许礼缘情,今古相传莫不情,
汉家虽道生离重,蕃●(率)犹〔□〕死葬轻。
单于是日亲临送,部落皆来引仗行,
睹(赌)走熊罢(羆)千里马,爭来竞逞五军兵。
牛羊队队生埋壙,仕女芬芬(纷纷)耸入坑,
地上筑境(坟)犹未了,泉下惟闻叫哭声。
蕃家法用將为重,汉国如何輒肯行,
若道可汗倾国葬,焉知死者绝妨生!
黄金白玉莲(连)车载,宝物明珠尽库倾,
昔日有秦王合国葬,挍料昭军(君)亦未平。
坟高数尺号青塚,还道军人为立名,
只今葬在黄河北,西南望见受降城。
故知生有地,死有处,可惜明妃,奄从风烛,八百余年,坟今上(尚)在。后至孝哀皇帝,然发便(使)和蕃。遂差汉使杨少征杖节和来弔。金重锦\●繒,入於虏廷,慰问蕃王。单于闻道汉使来弔,倍加喜悦,光依礼而受汉使弔。宣哀帝问,遂出祭词处若为陈说?
明明汉使达边隅,稟稟(凛凛)蕃王出帐趋,
大汉称尊成命重,高声读敕弔单于。
「昨咸来表知其向,今嘆明妃奄逝殂,
故使教臣来弔祭,远道兼问有所须。此间虽则人行义,彼处多应礼不殊,
附马赐其千匹綵,公主子仍留十解(斛)珠。
虽然与朕山河隔,每每怜乡(卿)岁月孤,
秋末既能安葬了,春间暂请赴京都。」单于受弔復含渧,汉使闻言悉以悲。
「丘山义重恩离(难)舍,江海虽深不可齐,
一从归汉別连北,万里长怀霸岸西。
闲时净(静)坐观羊马,闷即徐行悦鼓鼙,
嗟呼数月连非祸,谁为今冬急解●(奚)?
乍可阵头失却马,那堪向老更亡妻!
灵仪好日须安历,葬事临时不敢稽。」
莫怪帐前无埽土,直为渧多旋作泥。
汉使弔讫,当即使回。行至蕃汉界头,遂见明妃之塚。青塚寂辽(寥),多经岁月。使人下马,设乐沙场,害非单布,酒心重倾。望其青塚,宣哀帝之命,乃述祭词:
「维年月日,谨以清酌之奠,祭汉公主王昭军(君)之灵。惟灵天降之精,地降之灵,姝越世之无比,婥妁倾国和陟娉,丹青写刑(形),远稼(嫁)使凶奴拜首,方代伐信义号罢征。贤感敢五百里年间,出德迈应,黄河?一清。祚永长传万古,图书且载著往声。呜呼嘻噫!在汉室者昭军(君),亡桀紂者妮妃、孋姿两不围矜夸兴皆言为美。捧荷和国之殊功,金骨埋於万里。嗟呼!別翠之宝帐,长居突厥之穹庐。特也,黑山杜(壮)气,扰攘凶奴,●將降丧,计竭穷谋\。漂遥(嫖姚)有惧於检●(獫狁),卫霍怯於强胡。不稼(嫁)昭军(君),紫塞难为运\策定。单于欲別,攀恋拜路跪。嗟呼!身歿於蕃裏,魂兮岂忘京都。空留一塚齐天地,岸●(兀)青山万载孤。」
七、〔董永变文〕
人生在世审思量,暂时吵闹有何方(妨);大眾志心须净听,先须孝顺阿耶孃。好事恶事皆抄录,善恶童子每抄將。
孝感先贤说董永,年登十五二亲亡。
自嘆福薄无兄弟,眼中流泪数千行;
为缘多生无姊妹,亦无知识及亲房。
家裏贫穷无钱物,所买(卖)当身殯耶孃。
便有牙人来勾引,所发善愿便商量。
长者还钱八十贯,董永只要百千强。领得钱物將归舍,諫泽(拣择)好日殯耶孃。
父母骨肉在堂內,又领攀发出於堂,
见此骨肉音哽咽,号咷大哭是寻常。
六亲今日来相送,隨东直至墓边傍。
一切掩埋总以(已)毕,董永哭泣阿耶孃。
直至三日復墓了,拜辞父母几田常;
父母见儿拜辞次,愿儿身健早归乡。又辞东邻及西舍,便进前呈(程)数里强。
路逢女人来委问:「此个郎君往何方?
何姓何名衣(依)实说,从头表白说一场!」「娘子记(既)言再三问,一一具说莫分张:
家缘本住?山下,知姓称名董永郎。
忽然慈母身得患,不经数日早身亡。慈耶得患先身故,后乃便至阿孃亡。
殯葬之日无钱物,所卖当身殯耶孃。」
「世上庄田何不卖?擎身却入残(贱)人行。
所有庄田不將货,弃背今辰事阿郎。」「娘子问贿是好事,董永为报阿耶孃。」
「郎君如今行孝仪,见君行孝感天堂。
数內一人归下界,暂到浊恶至他乡。
帝释宫中亲处分,便遣汝等共田常,
不弃人微同千载,便与相逐事阿郎。」
董永向前便跪拜:「少先(失)父母大恓惶!」
「所卖一身商量了,是何女人立门旁?」
董永对言衣(依)实说:「女人住在阴山乡。」
「女人身上解何艺?」「明机妙解织文章!」
便与將丝分付了,都来只要两间房。阿郎把数都计算,计算钱物千疋强。
经丝一切总尉了,明机妙解织文章。从前且织一束锦\,梭声动地乐花香,
日日都来总不织,夜夜调机告吉祥。
锦\上金仪对对有,两两鸳鸯对凤凰。
织得锦\成便截下,揲將来,便入箱。
阿郎见此箱中物,念此女人织文章。女人不见凡间有,生长多应住天堂。
但织綺罗数已毕,却放二人归本乡。
二人辞了须好去,不用將心怨阿郎。
二人辞了便进路,更行十里到永庄。
却到来时相逢处,「辞君却至本天堂!」
娘子便即乘云去,临別分付小儿郎。
但言「好看小孩子,」共永相別泪千行。
董仲长年到七岁,街头由喜(游戏)道边旁,
小儿行留被毁骂,尽道董仲没阿孃。
遂走家中报慈父,「汝等因何没阿娘?」
当时卖身葬父母,感得天女共田常;
如今便即思忆母,眼中流泪数千行。
董永放儿觅父(母)去,往行直至孙宾(臏)傍:「夫子將身来誓掛(筮卦),此人多应觅阿孃。」
「阿耨池边澡浴来,先於树下隱潜藏。
三个女人同作伴,奔波直至水边傍。脱却天衣便入水,中心抱取紫衣裳;
此者便是董仲母,此时修(羞)见小儿郎。」
「我儿幽(幼)小爭知处,孙宾(臏)必有好阴阳。
阿孃擬收孩儿养,我儿不仪(宜)住此方,
將取金瓶归下界,捻取金瓶孙宾(臏)傍。」天火忽然前头现,先生失却走忙忙,
將为当时总烧却,检寻却得六十张。
因此不知天上事,总为董〔仲〕觅阿孃。
八、〔张义潮变文〕
(前缺)诸川吐蕃兵马还来劫掠沙州,奸人探得事宜,星夜来报仆射:「吐浑王集诸川蕃贼\欲来侵凌抄掠,其吐蕃至今尚未齐集。」仆射闻吐浑王反乱,即乃点兵,鏨凶门而出,取西南上把疾路进军。纔经信宿,即至西同侧近,便擬交锋。其贼\不敢拒敌,即乃奔走。仆射遂号令三军,便须追逐。行经一千里已来,直至退浑国內,方始●。仆射即令整理队伍,排比兵戈,展旗帜,动鸣鼉,纵八阵,骋英雄。分兵两道,裹合四边。人持白刃,突骑爭先。须臾阵合,昏雾涨天,汉军勇猛而乘势,曳戟冲山直进前,蕃戎胆怯奔南北,汉將雄豪百当千处:
忽闻犬戎起狼心,叛逆西同把险林。
星夜排兵奔疾道,此时用命总须擒。雄雄上將谋\如雨,蠢?蕃戎计岂深。
自十载提戈驱丑虏,三边獷不能侵;
何期今岁兴残害,輒尔依前起逆心。
今日总须摽(標)贼\首,斯须雾合已●●。
將军号令儿郎曰:「剋励无辞百载(战)劳。
丈夫名宦向枪头觅,当敌何须避宝刀!」汉家持刃如霜雪,虏骑天宽无处逃。
头中锋鋩陪垄土,血溅戎尸透战袄\。
一阵吐浑输欲尽,上將威临煞气高。
决战一阵,蕃军大败。其吐浑王怕急,突围便走,登涉高山,把嶮而住。其宰相三人,当时於阵面上生擒,祇向马前,按军令而寸斩。生口细小等活捉三百余人,收夺得驼马牛羊二千头疋,然后唱大阵乐而归军幕。
燉煌北一千里镇伊州城西有纳职县,其时回鶻及吐浑居住在彼,频来抄劫伊州,俘虏人物,侵夺畜牧,曾无暂安。仆射乃於大中十年六月六日,亲统甲兵,诣彼击逐伐除。不经旬日中间,即至纳职城。贼\等不虞汉兵忽到,都无准备之心。我军遂列鸟云之阵,四面急攻。蕃贼\?狂,星分南北;汉军得势,押背便追。不过五十里之间,煞戮横尸遍野处:
燉煌上將汉诸侯,弃却西戎朝凤楼。
圣主委令权右地,但是凶奴尽总讎。
昨闻獫狁侵伊镇,俘劫边甿旦夕忧;
元戎叱吒扬眉怒,当即行兵出远收。
两军相见如龙斗,纳职城西赤血流。
我將军意气怀文武,威愶蕃浑胆已浮。
犬羊纔见唐军胜,星散回兵所在抽。远来今日须诛剪,押背擒罗岂肯休。
千人中矢沙场殪,銛鍔●剺坠贼\头。●鑠红旗皛耀日,不忝田丹(单)纵火牛。
汉主神资通造化,●却残凶总不留。
仆射与犬羊决战一阵,回鶻大败,各自苍黄拋弃鞍马,走投入纳职城,把劳(牢)而守。於是中军举华(画)角,连击錚錚,四面族兵,收夺驼马之类一万头疋。我军大胜,疋骑不输,遂即收兵。即望沙州而返。即至本军,遂乃朝朝秣马,日日练兵,以备凶奴,不曾暂暇。
先去大中十载,大唐差册立回鶻使中丞王端章持节而卦单于,下有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內,以(与)游弈使佐承珍相见。承珍忽于旷野之中,迥然逢著一人,猖狂奔走,遂处分左右领至马前,登时盘詰。陈元弘进步向前,称是「汉朝使命,北入回鶻充册立使,行至雪山南畔,被背乱回鶻劫夺国信,所以各自波逃,信足而走,得到此间,不是恶人。伏望將军希垂照察。」承珍知是汉朝使人,与马驮至沙州,即引入参见仆射。陈元弘拜跪起居,具述根由,立在帐前,仆射问陈元弘:「使人於何处遇贼\?本使伏是何人?」元弘进步向前,启仆射:「元弘本使王端章,奉敕持节北入单于,充册立使。行至雪山南畔,遇逢背逆回鶻一千余骑,当被劫夺国册及诸敕信。元弘等出自京华,素未諳野战,彼眾我寡,遂落奸虞。」仆射闻言,心生大怒。「这贼\爭敢輒尔猖狂,恣行凶害。」向陈元弘道:「使人且归公馆,便与根寻。」由未出兵之间,至十一年八月五日,伊州刺史王和清差走马使至,云:「有背叛回鶻五百余帐,首领翟都督等將回鶻百姓已到伊州侧。(下缺)」
附录一二月仲春色光辉,万户歌谣总展眉。太保应时纳福祜,夫人百庆无不宜。
三光昨来转精耀,六郡尽道似尧时。田地今年別滋润,家园果树似●(茶)脂。
河中现有十磑水,潺潺流溢满百渠,
必定丰熟是物贱,休兵罢甲读文书。
再看太保顏如佛,恰同尧王似有重眉。
弓硬力强箭又褐,头边虫鸟不能飞。
四百蕃人来跪伏,献驼纳马没停时。
甘州可汗亲降使,情愿与作阿耶儿。汉路当日无停滯,这回来往亦无虞。
莫怪小男女?哆语,童谣歌出在小冢儿。
●口承阿郎万万岁,夫人等劫石不倾移。阿郎驱来作证见,阿孃也交作保知,优偿但知与壹疋锦\,令●作个出入衣。
附录二
红鳞紫尾不须愁,放汝隨波逐浪由。须好且寻江上月,莫贪香饵更吞鉤。孤猿被禁岁年深,放出城南百尺林,
淥水任君连臂饮,青山休作断(短)长吟。
远涉风沙路几千,暮(沐)恩传命玉皆(阶)前,
墻阴旧意初潮(朝)日,?底松心近对天,
流沙石赛(塞)改多时,人物须存改旧仪,
再遇明王恩化及,远將情恳赴丹墀。
燉煌昔日旧时人,虏丑隔绝不復亲,
明王感化四夷静,不动干戈万里辛(新)。
灵云繚绕拱丹霄,圣上临轩问百寮。
龙沙没洛(落)何年岁?贱疏犹言忆本天。
奉奏明王入紫微,便交西使詔书追,
初霑圣泽愁肠散,不对天顏誓不归。
龙沙西●(裔)隔恩波,太保奉詔出京花(华),
英才堂堂六尺貌,口如江海决县(悬)河。九、〔张淮深变文〕
(前缺)
尚书见贼\□降伏
莫遣波逃星散去
蒙尘首领陈辞曲
奉命差来非本意
今朝死活由神断
鸟入网中难走脱回鶻既败,当即生降,归。●所来为寇非实虑尚书征兵来伐为游军何期天道助乞首领而已。尚书业,累致逃亡,使安西之窟奈何先陈降非一二,据汝猖狂,尽且留性命。首领等离鼎上当则收贼\戈首尾相连,俘诸丁写表闻天处,若为?
尚书神算运\筹谋\,廓靖龙
破却吐蕃收旧国,黄河
诸蕃纳质归唐化,尽欲输敢死破残回鶻贼\,星驰羽
初言纳款投旌戟,续变
早向瓜州欺牧守,今朝此处黄天不许辜神德,败绩横
生降不可全坑却,且放严
首领马前称万岁,言终泣下
尚书见贼\已归降,蹔假威容驻道旁念汝失乡沦落眾,那堪更遣负寒霜。
中军处分收弓□,表进戈矛奉大唐。
然后收军遮贼\虏,陌刀生拥入燉煌。
尚书既擒回鶻,即处分左右马步都虞候,並令囚系。遂请幕府修牋,述之露布,封函结款,即□□□,不逾旬月之闲,使达京华。表入凤墀,帝亲披览,延映天朝。帝谓群臣曰:「□□□□□表奏,获捷匈奴千余人,縶于囹圄。朕念□□□□□旧懿,曩日曾效赤诚\:今以子孙流落□□河西,不能坚守诚\盟,信任诸下,輒此猖狂。朕闻往古,义不伐乱,匈奴今岂(其)谓矣!」因而厚遇之。群臣皆呼万岁。乃命左散骑常侍李眾甫,供奉官李全伟,品官杨继瑀等,上下九使,重?国信,远赴流沙。詔赐尚书,兼加重锡,金银器皿,锦\绣琼珍,罗列毬场,万人称贺。詔曰:「卿作镇龙沙,威临戎狄,横戈大漠,●扫匈奴。生降十角於军前,对敌能施於七纵。朕闻嘉嘆,□更勉怀!」尚书捧读詔书,东望帝乡,不觉流涕处,若为陈说?
皇华西上赴龙庭,馹骑駢闐出凤城。
詔命貂冠加九锡,虎旗龙节曜双旌。
初离魏闕烟霞静,渐过萧关磧路平。
盖为远衔天子命,星驰犹恋陇山青。
行歌圣日临荒垒,土(王)勒相催倍去程。
遥望燉煌增喜气,三峗峰翠目前明。
到日毬场宣詔喻(諭),敕书●奖更丁寧。
尚书既睹丝论誥,蹈舞怀惭感圣聪。
「微臣幸遇陶唐化,得復燕山献御容,报国愿清戎落静,烟消万里更崇墉(庸)。
今生岂料亲临问,特降天官出九重,
锡賚縑緗难捧授,百生铭骨誓输忠!」
尚书授敕已讫,即引天使入开元寺,亲拜我玄宗圣容。天使睹往年御座,儼若生前。叹念燉煌虽百年阻汉,没落西戎,尚敬本朝,余留帝像。其於(余)四郡,悉莫能存。又见甘凉瓜肃,雉堞彫残,居人与蕃丑齐肩,衣著岂忘於左衽。独有沙洲一郡,人物风华,一同內地。天使两两相看,一时垂泪,左右驂从,无不惨愴。安下既毕,日置歌筵,毬乐宴赏,无日不有。是时也,白藏之首,境媚青苍;红桃初熟,九酝如江。天使以王程有限,不可稽留。修表谢恩,当即进发。尚书远送郊外,拜表离筵,碧空秋思,去住愴然,踌躇塞草,信宿留连。握手途中,如何分袂处,若为陈说?
□从收復已多年,万里西门绝戍烟。去岁官崇驄马政,今秋宠遇拜貂蝉。
无何獫狁侵唐境,引旆奔冲过六泉。
圣主远忧怀●虑,皇情颁詔虏庭宣。
丹霄內使人难见,土(玉)岭风沙塞草寒。
跋涉金河劳俊(骏)骑,深惭常侍降楼阑(兰)。
归程保重加飧饭,张掖姑臧在目前,
到后金鑾朝奏日,冲融敷对为周旋。
感戴鸿恩何日报,权兵静塞□龙顏。
天使既发,分袂东西,尚书感皇帝之深恩,喜朝廷之天遇。应是生降回鶻,尽放皈(归)回。首领苍遑,咸称万岁。岂料蜂蠆有毒,豺性难驯,天使纔过酒泉,回鶻王子,领兵西来,犯我疆场。潜於西桐海畔,蚁聚云屯,远侦烽烟,即擬为寇。先锋游弈使白通吉,探知有贼\,当即申上。尚书既闻回鶻□□□诸將点锐精兵,將討匈奴。参谋\张大庆越班启曰:「金□□□,兵不可妄动。季秋西行,兵家所忌。」尚书谓诸將□:「□□失信,来此窥?。军志有言:「兵有事不获而行之,□□□事不获矣!但持金以压王相,此时必须剪除。」言讫,□□□军,誓其眾曰:「回鶻新受詔命,今又背恩,此所谓□□,理合扑灭,以雪朝廷之愤。將士勉怀尽节,共扫□抢(欃枪)!」传令既讫,当即兵,凿凶门而出。风驰雾卷,不逾信宿,已近西桐。贼\且依海而住,控险为势,已(以)拒官军。尚书乃处分诸將,尽令臥鼓倒戈,人马衔枚。东风猎□,微动尘埃;六龙纔过,誓不空回。先锋远探,后骑相催,铁□(衣)千队,战马云飞。分兵十道,齐突穹庐。鞞鼓大振,白刃交麾,匈奴丧胆,獐窜周诸。头隨剑落,满路僵尸。回鶻大败,天假雄威处,若为陈说?
尚书闻贼\犯西桐,便点偏师过六龙。
总是燉煌豪侠士,□曾征战破羌戎。
霜刀用苦光威日,虎豹爭奔煞气浓,鉦鼙闹裏纷纷击,??声齐电不容。
恰到平明兵裏合,始排精锐拒先冲,弓开偃月双交羽,斧斫□□立透胸。血染平原秋草上,满川流水变长红。
南风助我□(军)威急,西海横尸几十重。
是日尚书心胆壮,天恩从□□□公。
儿郎气勇,胆颤肉飞,陌刀乱揊虎斗□□,□□棒鎚,□□阵败
贼\透重围,骨挝●,宝剑挥
俘诸生口,疋骑无遗
獫狁从兹分散尽,□□歌乐却东□。自从司徒归闕后,有我尚书独进奏。□节河西理五州,德化恩沾及飞走。天生神將□英谋\,南破西戎北扫胡,万里能令烽火灭,百城黔首贺来苏。
几回献捷入皇州,天子临轩许上筹,
「卿能保我山河静,」即见推轮拜列侯。
河西沦落百年余〔〕,路阻萧关雁信稀,
赖得將军开旧路,一振雄名天下知。
年初弱冠即登庸,疋马单枪突九重,
曾向祁连□□□,几回大漠虏元凶。
西取伊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復旧疆,
邻国四时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唐。
退浑小丑□□□,(下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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